第82章
魏王殿下瞄了眼老太爷脚上的鞋。
嗯,记住了。他也要。
再摸摸自己那条融了她衣中丝线的腿……
心理顿时平衡了。
陈振哪里知晓面前这求婚者的心思。炫耀完毕,恭送魏王殿下出了门,一众家好奇的目光注视之下,严肃着脸,背着手,迈着方步不疾不徐地回了屋,关门独个儿回想昨夜自己费了大半夜功夫才想出来的这一绝招,心里忍不住便得意洋洋起来。
小样儿,叫觊觎家孙女儿!十天之内,这个魏王要是能把那本内经通背下来,他陈振就一页一页地撕了吃下肚去!
绣春药厂,实则一直留意前头。到了临近中午时,听说魏王殿下已经被送走了,便去了北大院找陈振。拐着弯地打听结果。陈振起先一直紧着脸,不搭理她,实磨不过她,气得皱了下眉,道:“女生外向,说的就是!怎的如此没羞没臊,哪家的大姑娘会自己这样跑来追问这种事!”
绣春不依不饶,“爷爷,就跟说了么!反正知道的威风一定盖过他就是了!”
陈振觉得她这话说得没错,又想起方才这万之上的魏王殿下对自己也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难免便得意了。摸了摸胡,把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洋洋自得道:“让他十天内背出黄帝内经。他要是背不出来,那就免开尊口。”
绣春一愣,没想到自己祖父竟会想出这样一招来为难这个求婚者。
黄帝内经被奉为医书中的经典。撇去洋洋洒洒的篇幅不说,内容艰深,表达玄奥。外行之,光靠死记硬背,恐怕记了后头忘前头。若探究其意后再背,十天的时间……这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求婚者,虽然看起来挺聪明的,但是他真的能完成这个任务?
“爷爷不公平!”她嚷道,“咱们家哪里来的这种规矩?出老千!”
陈振瞟了眼孙女儿,见她一张脸垮了下来,哼了声,“是他求,不是求他,规矩自然要由来定!这丫头,越发不像话了!”
绣春咬唇,白他一眼,陈振赶紧投降,“好啦好啦,他要是实背不出来,过来跟多说几句好话,等看他顺眼了些,说不定就应了。”
“反正,留也是留不住了……”
末了,他无不心酸地嘀咕了一句。
绣春这才转喜道:“爷爷最好了!等着,这就亲自做最爱吃的葱油鲫鱼。昨天路过厨房,看到院的缸子里养了好几条鱼户新送来的鲫鱼,都巴掌宽,肥得很哪。”
陈振目送孙女儿迈着轻盈脚步离去,心里头又默默记下了一笔账:这个魏王殿下,到底给自家孙女儿吃了什么迷魂药,竟把好好的一个姑娘给迷成了这样,护他护到了这样神共愤的地步!非要说放他一马,孙女儿才肯做菜给自己吃……
当然了,他舍不得怪自家。这笔账,还是要记外头上的。
魏王,继续负二分!
萧琅这几天很忙。
惺帝被投毒一事,最后虽真相大白,但自动冒出来认罪的宫、景阳悬梁的背后,这些事都需要处置收尾。还有从中推波助澜的傅太后……她这几天一直卧病床,闭门不见任何。傅友德也是告了病假,缺列内阁。
真相如何,其实无需多调查,都心中清楚。只是有些事,却不能依照黑白而定断。需要考虑的权衡太多。至少,现并不是个适合发难的时机——这一点,即便是他的兄长萧曜也并不反对。
对于自己的这个兄长,萧琅一贯确实有些防备,尤其是前次麒麟殿事件之后。但惺帝被投毒一事上,从头至尾,他就没有怀疑过他。
有一天,他或许真的会像许多暗中揣测的那样发难,但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他也生就了一把傲骨,这一点,作为兄弟的他,比旁的任何都了解。
所以他找了过来,提出要这时候去北庭的时候,他当即便点头。
当时那样一团纷乱的情况下,让他抽身而退,或许就是中止这场闹剧的唯一解决办法了。少了锅釜,下头的火再加柴薪,也没意义,自然就会灭了。
“三弟,真不怕出京后,干脆铤而走险?既然都这样认为了。”
他还记得自己的兄长当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那句问话。
当时他答:“铤而走险者,譬如亡命之徒,往往已经去无退路,只剩身家一条性命而已,故不惜撒手一搏。即便二皇兄真有此意,也要看所得是否足够弥补可能的所失。以二皇兄审时度势之能,以为远远未到此种地步。”
这是第一次,兄弟二之间就这个原本应该讳莫如深的话题进行这样一场言语机锋。过后,二各自笑。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场意外,最后竟用这样一种出意表的方式解决了。
真相很简单,但真相往往也是伤的刃。
她那日意外出现现场,用那种一贯叫他着迷的仿佛掌控一切的语气解说真相,拨开疑云的时候,他当场就下了决定,必须立刻将她娶进门。
这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也是……
他想起当时她解说的时候,他留意到的自己兄长看着她时的那种微微异样眼神。
极少见过他那样。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侄儿和她的关系十分亲昵,这要是万一……
总之,再忙,也忙不过这件事。
一天没让她冠上自己的姓,他就一天不放心。
吃到嘴才算是自己的,这是真理。所以立刻行动。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生怕陈家老太爷会弄出什么极端手段来反对。他要是真抹脖子上吊死活不肯,他虽然贵为亲王,却也真做不出以势压之事。没想到老太爷反对到最后,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条件。
这简直是……老天也要帮他一把,不娶都不行了!
最近两天,欧阳善发现魏王有些不对劲,不但迟到早退,众大臣为政事辩得口沫横飞之时,他却一副魂游太虚的模样,且得空就往太医院跑。以为他身子不妥,不放心,忍不住特意问了林奇,不想林奇也是一头雾水,说魏王殿下正精研黄帝内经,找他只是寻求一些解释。至于缘由,他也不大清楚。
到了第三天,列席的户部大臣们结束了一场关于明年各地农田税收的讨论,欧阳善最后看向始终一语不发的魏王,征询他的意见:“殿下,以为如何?”
魏王脱口道:“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
众鸦雀无声,齐齐盯着他。
萧琅这才惊觉了过来,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站起来看向欧阳善,“忽然想起来了,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没办!先走了,们继续,没特别急的事,别来找!”说罢匆匆离去,快到门口时,又转头补了一句,“明天不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三天过后,到了第四天的一早,陈振如常起身,去药堂转了一圈后,正院里给花木浇水,冷不丁下又来报:“老太爷……前日刚去的魏王殿下,他又来了!”
陈振惊讶。
这才三天过去,他来干什么?说背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难道是他觉得自己故意刁难,遂改了主意,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
陈振心中不安,丢下水壶,急忙便去迎接。如前次那样入了座,仔细看他脸色,见除了两个眼眶略微泛青,瞧着像是熬夜所致之外,神情里倒没什么准备要翻脸的样子,心这才稍稍安了些。待下奉过茶后,小心地问道:“殿下,您此刻过来,不是所为何事?”
萧琅把带回的书取了,推回到他的面前,笑道:“本王不才,幸未辱命,已经通背全部共计三十三卷一百六十二篇,老太爷考问便是。”
陈振大吃一惊。盯了他片刻,见他气定神闲,不像是玩笑的样子,抓过了书。
“生气通天论之寒暑湿气说!”
萧琅信口背道:“因于寒,欲如运枢,起居如惊,神气乃浮。因于暑……”
“气厥论!”
“此素问第三十七篇,”萧琅微微一笑,“黄帝问曰:五脏六腑,寒热相移者何?岐伯曰……”
陈振越考问,后背冷汗越流。
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这……怎么可能!
打死他也不信!
想当年,绣春的父亲也算天资聪颖,有药理基础的前提下,为了通背这本内经,别的什么都没干,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这个魏王,怎么可能三天之内就全背了出来!
陈振不死心,再追着考问,眼见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心中越来越沮丧,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也定定不动。
萧琅背完了陈振最后考问的一段,微微松了口气。
他自回去后的这几天,接连三个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困极了,也就只打个盹而已。这样熬着,终于今早黎民之时,把全文通背了下来,洗了把脸清清脑子后,迫不及待地立刻便过来了。现一路通关,见对面的老爷子一语不发,两个眼睛直勾勾出神,心中快活无比,便笑道:“老太爷,照您的话,把书背了出来。这婚事……”
“哎——”陈振忽然脸色发白,扶住了额头。
萧琅不提防,见他身形忽然摇摇欲坠,吓了一大跳,急忙上来扶住他,朝外叫道:“快来!”
候外头廊上的葛大友等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发觉魏王一大早地跑过来,竟然是要背书给老太爷听,一个个莫名惊诧之时,忽然又听见里头传出这样的声音,急忙跑了进去,一看,大吃一惊,跟着扶住了陈振,回头便嚷道:“晕了晕了,老太爷要晕了!快去把大小姐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