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关于和心上女孩儿一起后的未来生活，魏王殿下曾做过种种幸福畅想,他甚至偶然还长远地想过以后他们孩子的可爱模样。
什么都想到过了,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这个。
她的祖父不喜欢他,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他愣了半晌,最后看向她,茫然问道：“怎么办？”
绣春朝他面门调皮地吹了口气,“最简单的法子,硬来呗！跟他说,要是不同意,就让金药堂关门大吉！他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跟魏王殿下作对啊！”
萧琅哭笑不得,苦恼地望着她盈盈的一张脸,低声恳求道：“绣春，是说真的。怎么办才好？”
御道那头过来几个大臣，看见了魏王，忙往这边来。绣春瞥了一眼，忍住笑，飞快道：“自己想办法！”说完冲他一笑，撇下他径自去了。
晚上，绣春抱了账本去了陈振屋里，给他报了下帐，完了不走，又陪着说了些逗乐的话，见他很是快活的样子，便笑道：“爷爷，跟说件事，听了，可别嚷。”
陈振立刻收了面上的笑，警惕地望着她，“什么事？”
瞧瞧，这警觉性，完全可以去从事情报工作了。
绣春忍住笑，道：“就是魏王殿下的事。今天碰到了他，他说明天过来拜见下您。”
“做什么？”陈振脸色微微一变。
“求亲。”
陈振砰地一下放下手上的茶杯，连连摇头：“不行，不能嫁给他！”
“爷爷！”绣春撅起了嘴，“可是也喜欢他！”
老头儿露出受伤的表情，悲痛地望着她：“春儿，被他灌了迷魂汤了，连爷爷和金药堂都不要了！”
绣春忙到了他身边，殷勤地替他揉肩，“爷爷，最喜欢的还是您，他最多只排第二！”
“真的？”
“真的！”绣春使劲点头，“骗是小狗！”
陈振的受伤之色终于稍减，忽然又皱眉，“可是春儿，答应过爷爷，要招赘婿的！”
“他就算肯入赘，爷爷也不敢收这样一个孙女婿啊，是不是？”绣春轻声细语道，“还有金药堂，爷爷您放心，以后就算嫁了，也不会不管金药堂的。保证会让金药堂比以前更好。爷爷就答应了吧，好不好？”
陈振怔怔望着绣春。灯影里，她盈盈笑语，是这样的可心可爱。
这个孙女，仿佛天上掉下来一样，他毫无准备的时刻，忽然就到了他的身边。从相互敌视到现如今，她成了他的贴心孙女儿和金药堂的最好帮手，他觉得这就是他这一辈子从上天处收到过的最好礼物了。
那个魏王，从觉察出他对自己孙女存了觊觎之心后，老头儿对他的好感度就江河日下一去不止。他看来，那个魏王就是要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敌。老头儿为此彷徨不安过，也存了侥幸心过。但是现，面对孙女儿自己跟前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孙女儿，她不可能一直都这样陪自己身边。
她遇到了她的，就要飞走了……
陈振压下心中涌出的一丝伤感，望着她，慢慢道：“春儿，那个魏王，撇去身份不说，爷爷瞧他应该是不错的。嫁这样一个夫君，自然是好事。倘若真的中意他，爷爷虽然不乐意，但也不会阻拦。只盼着，往后能顺顺当当和和美美地和他白头到老……”
绣春原本以为，祖父还会再别扭下去，没想到这么快，他竟然就点头，一时也怔住了。回过神儿，急忙道：“爷爷放心，他会对好的。”
陈振哼了声：“别高兴太早了。这里是点头了，他那边，休想这么容易就过关！虽说他身份不比一般，只他既然要求娶金药堂的，总要拿出点诚意！便是寻常家的婚事，也没有一张口就点头的！”
绣春想起傍晚时他听到自己那话时露出的茫然表情，再看看祖父这一副仿佛要拿剑与他决斗一场的架势，忍不住笑了出来，顿了下脚，撒娇地道：“爷爷！他很老实的！这样会吓到他的。明天他来了，看的面上，对他好一点嘛！”
陈振见自己刚一松口，她立刻就又帮着对方说话，心里的那股酸泡愈发咕嘟咕嘟冒得厉害，板着脸道：“心中自有计较！他要是怕了，不娶了，这样的男要过来也没用！”
绣春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补救：“行，行，明天您看着办就是。一个字也不说啦！”
“还有！”他顿了下拐杖，“以前就算了，事出有因。明天开始，没成亲之前，不准们再私下见面！”
“好，都听您的！”
绣春笑吟吟地应道。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陈振早早起身，绣春见他脸色还是绷着，却不但穿了身新衣，连自己从前给他做的那双鞋，先前一直没见他穿，今天竟也上了脚。从头到脚，整个弄得比过年还要齐整。见到的家和管事们无不惊讶。绣春旁，忍不住腹内暗笑。
陈振瞥了她一眼，绣春忙憋住笑，道：“爷爷您忙，去药厂看看。”
反正今天他过来，想顺顺当当让祖父痛快点头是不可能了。至于老头儿摆出啥阵势刁难，她没问，问了也不会跟她说的。加上有祖父昨晚最后的那句话，今天也不会允许自己和他见面的，干脆去药厂便是。让英明神武的魏王殿下自己去对付祖父好了。
“去吧！记住昨晚的话。”
陈振加重了语气。
绣春笑着点头，招了巧儿一道，往后头的药厂去了。
绣春一走，陈振立刻对着葛大友道：“今天有贵客上门，赶紧去把会客堂收拾齐整，准备最好的茶叶，叫家们也都小心着些，走路说话别落了小家子气！”
葛大友忙应下，再瞄一眼他一身的新衣，试探问道：“老太爷，贵客是何啊？”
陈振清了下喉咙，仿似混不意地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过咱们家的那个魏王而已。”
葛大友哎呀了一声，急忙匆匆去前头准备了。
陈振拄着拐，仰头望了下天上的如洗晴空，半晌不动。到了巳时正，一直笔直坐堂屋里的陈振听家飞一般地跑了过来报，说客来了，一顿，急忙起身，迈开脚步便往前去，十分利索。一直到了靠近大门的照壁前，这才缓了下来，绕过去迎上前，定睛一看，见来客果然是那个魏王。今天没穿朝服，装扮似寻常富贵家的公子哥儿，面上含笑，立那里，一身清贵。等他抬眼看到了自己，忙领了身后的一干家疾步而上，飞快下拜，口中称：“不知殿下驾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他身后的一众家都呼啦啦地下跪了，他自个儿膝盖还没着地，已经被眼疾手快的魏王给扶住了。
萧琅道：“老太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陈振这一跪，没跪成，心里未免有些遗憾。要是跪成了，等下瞧他还怎么开口朝自己说要当孙女婿的话。
他起身了，恭恭敬敬地请了贵客到客堂，上了茶，寒了暄，啰啰嗦嗦半天，话题从灵州战事扯到今天的天气，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一阵冷场。
萧琅没见到绣春。知道今天这样的诚，她也不可能会露面。和陈老爷子说了半天的废话，一直察言观色。见他从头到尾，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的样子，竟似丝毫不晓得自己今天来意的目的。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昨天她和自己分手前，最后一句话是叫他自己想办法。难道那小妞真的撒手不管，没跟陈振预先通气儿？
他又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陈振开口问自己“有何贵干”，一时有些尴尬。只好打破冷场，试探着开口问道：“老太爷，陈大小姐昨天没跟您说过什么？”
陈振睁眼，惊诧地道：“什么？她跟说什么？没说什么啊！”
萧琅顿了下，见他似乎真的对自己的来意丝毫不知，想了下，便站起身，到了陈振面前，朝他行了个后辈之礼。
“哎呀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草民担当不起啊！”
老头儿便似被火钳子烫了一下的猴，噌地从椅上弹了起来，忙不迭闪到了一边。
萧琅正色道：“老太爷，实不相瞒，今日这样冒昧上门，为的便是贵府的陈小姐。陈小姐蕙心纨质，对她倾慕已久，盼能娶她为妻，上事宗庙，下继后世，结下百年之好。还望老太爷玉全！”说罢转向他，再次行礼。
陈振盯着他。见他行完礼后，立那里，面含微笑，气度磊落，果然是龙章凤姿，非一般可比。想起孙女昨晚自己跟前为他说久话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原先他没提过来的目的，他也就装聋作哑当做不知。现既然这么说开了，索性也不装了。摇头道：“殿下，家孙女，不过蒲柳之姿，也顽劣，殿下天潢贵胄，齐大非偶，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如何能做亲？非不愿，而是不敢。恐怕要辜负殿下这一番美意了。”
萧琅道：“的婚事，自己掌握。倘若有幸能求娶到她，以有生之年，必定敬她爱她。门户之说，不足虑。”
陈振继续摇头：“这孙女儿，脾气乖戾，又最善妒忌。殿□份非同一般。怕往后她会容不下旁，倘若弄得王府后宅不宁，那便是大大的失德。殿下还是打消了这念头的好。”
萧琅道：“这更不足虑。别的，如今也不敢多说。往后倘若求娶到她，与她一世一双而已，绝无二心。”
陈振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殿下，陈家的事，您想必也略有了解。孙女，是要招赘入户的。殿下这样，岂不是强所难？”
萧琅微微一笑：“这有何难？愿入赘。”
陈振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念头飞快转过，立刻明白了过来，心中又气又恼。
好啊，没想到这个魏王殿下，看着温温吞吞的，竟狡猾如斯！他是皇族，当今的监国亲王，天下哪家的屋顶能罩得住这样一个倒插门的女婿！明知道自己不敢应承，他便大喇喇拿出来堵自己嘴巴。
现，也真的是被堵住了嘴……
陈振脸一阵红，一阵白。
看这架势，这门亲，自己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了。
陈振定了下心神，斜眼再睨他，见说出这话的气定神闲，望着自己微笑不语，心里愈发不痛快了。
得，就算不得不认下这个孙女婿，也绝不能叫他好过！
老头儿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再次恭恭敬敬地请魏王殿下入座，然后一本正经地道：“殿下，您能看上家的孙女儿，那是陈家祖坟烧了高香，大好事啊。自然要应的。只是还有件事……”
他作出为难之色。
萧琅听他似乎转了口风，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要先应承下来。急忙道：“老太爷请讲。只要能做到，必定应承。”
陈振点头，摸了下胡，笑道：“殿下也知道，们陈家以医药为业，但凡嫁女，不求男方精通医药，但一些起码的医理，一定也是要知道些的。后就定了个祖传的规矩。男方前来求亲，第一件事，就是要十天内，背会一本医书圣典。只有背得滚瓜烂熟了，这才有资格上门议论亲事。”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魏王的神色，见他面露错愕，心中一阵得意，继续道：“这医典呢，也简单，就是《黄帝内经》，包括《灵枢》、《素问》，《灵枢》共九卷八十一篇，《素问》二十四卷，亦计八十一篇。此书为医学圣典，凡从医药者，无不学习《内经》……”
他咳嗽了下，“当然了，殿下要是觉着不愿，就当没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出了预先准备好的黄帝内经，厚厚的一大本，恭恭敬敬地放了桌上，推到萧琅的面前。
萧琅极力憋着，才没笑出来。
陈老爷子不乐意把孙女儿嫁给自己，故意刁难，他早就做好准备了，昨晚一夜没睡好，就是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好应对。怎么也没想到，他老家最后竟亮出了这一招！
他瞥了下桌上的书。
这么厚的一本医书，换成别，想要十天内通背，确实困难。但对于他来说……
老头儿大概不知道，他萧琅，小时候起读书，博闻强记过目不忘就是拿手好戏。
魏王殿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勉强道：“既然是贵府的祖传规矩，哪怕再难，也一定遵从。只是不知道老太爷说话可算数？倘若十天内背会，您可应下这门亲？”
陈振呵呵笑道：“岂有戏言！”
“那好，一定尽力。”
萧琅怕他改了主意，急忙拿过了书。
两心中都是得意，接下来的气氛就好多了。再坐片刻，萧琅看了几眼门外，始终没见绣春，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得见佳面了，急着回去早点背书，便起身告退。
陈振笑呵呵地相送，临出门，迈过门槛的时候，故意扯了下的自己衣袍脚，露出脚上的鞋，笑眯眯道：“殿下，方才忘了说，这孙女，脾气虽差了些，针线活却是不错，对这老头子更是贴心。脚上这鞋，可就是她亲手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