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合该也是这俩侬侬，忘情过头了,竟就被这样抓了个现行。

    要说怎么就这么巧,不早不晚,陈振他就出现了这里？那也是有个缘由的。

    老家上了年纪,夜里本就睡得不深,昨夜家里办了那样一场大宴,还有些亢奋,睡得就更不深了。睡睡醒醒间,想着孙女过了年没几天就要出嫁,再想起了自己早去了的儿子,愈发睡不着,躺那里翻来覆去,觉着浑身骨头都酸胀,索性四更多便起了身，自己拿了扫帚呼哧呼哧地去扫院中道路上的雪。绣春的院离他的近，不知不觉便扫到了她那里，正被他看到一行雪地里的脚印，从她院门口一直延伸往后头，本就蹊跷了，再一看，居然还是一大一小两列，那大的足印，便似男所踏，顿时起了疑心，赶紧一路追了过去，可就看到一双黑影那扇角门边依偎得难舍难分的样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这下可气坏了，立刻便出声喝止。

    绣春没想到祖父这会儿竟会出现这里，吓得魂飞魄散，见他手上还拎了把扫帚，瞧着便似随时冲过来打的模样，慌忙挡萧琅面前，说了起头那话后，又飞快道：“爷爷，昨天他忙了一天，过来看，见天下着雪，这么冷，一时不忍心，就领他到屋里去。后来知道他还没吃晚饭，就让他吃饭了。后来要送他走时，叫，便去了那里，回来见他已经不小心睡了过去，就没叫醒他，这会儿等他醒了再让他走……”

    陈振愈发恼火了，却也不敢拉大嗓门，怕吵醒了，压低声怒道：“他会没地儿吃饭？还特意跑过来要吃咱家的饭？再怎么替他说好话也没用！春儿给让开！”又看向萧琅，“好个小子，勾孙女竟敢勾到家里来了！老头子拼着命不要，这下也绝不会放过了！”说罢举起手中扫帚，就要冲过来。

    “是想他了，叫传信给他，他才来的！爷爷对不起，昨晚没跟说老实话，骗了。”

    绣春急忙道。

    陈振呆住了，脚步一顿，举着扫帚的手便也慢慢垂了下来。

    绣春见祖父有点蔫了，压下还怦怦狂跳的心，赶紧开了门，使劲推着萧琅出去，低声道，“快走吧！”手却忽然被他的手握住了，觉到一阵温暖，不解地抬头看去，见他正望下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趁这机会，他还不走，这是要干什么？难道真想被自己祖父抡着扫帚满院地追打鼠窜？

    她惊讶地看着他。见他已经从自己身后出来，朝着陈振走了过去。

    陈振也是有些惊讶，等他自己跟前站定，压低声怒道：“还不走，这是要干什么？莫非以为陈家可欺……”

    他话还没说完，看见面前的这年轻竟已经掠起袍角，朝着自己端正地跪了下去。

    这一下，不仅秀春，连陈振也是惊呆了。

    萧琅道：“祖父上，请受孙女婿一拜。”说完，雪地里叩了个头。

    陈振吃惊太过，以致于竟没了反应，只瞪大了眼，呆呆望着他。

    萧琅道：“晓得这会儿称您祖父还欠妥，只与绣春情投意合，心中也早已经把您当祖父看待，故而随了她这样称呼，还请祖父勿要见怪。”

    他贵为亲王，即便纳妃，也不用像普通那样对女家以小辈自居，更无须对女家长辈行叩拜礼。陈振做梦也没想到，此刻这个魏王竟会对自己行这样的大礼，说被吓呆了也不为过。终于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殿下快起来，老夫受不起这样的礼！”

    萧琅继续道：“与您孙女之事，旁看来，是王府纳妃。自己看来，却是萧琅迎娶心中所爱女子为妻。从今往后，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您是她的祖父，自当该受这一拜。”

    陈振又呆了。

    绣春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的祖父行这样的叩拜之礼，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想到雪地冰冷，怕他跪久了双膝会受寒，急忙到了他身边，伸手要扶起他。见他摇了摇头，对着祖父继续道：“昨夜之事，全是的过错。绣春方才是怕您责怪于，这才替遮掩。并非她邀约于，而是过来投信求她见面，她一时心软，这才不忍赶走的。此种行径，确实不齿，都是的过错。还请祖父责罚便是，绝无怨言。”

    陈振终于回过了神。

    一双未婚男女，一个投信求见，一个夜引香闺，估计两还同床共枕了，到底有没做过啥事，也不好说。论起来，实是伤风败俗。只是……

    此时天色渐亮。他看见孙女站他身边，用一种又羞又愧又满是乞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再看一眼还端端正正跪雪地里的这个年轻，想起这俩方才抱一处那难分难舍的模样，心终于开始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摆摆手，拖了自己的那把扫帚，转身走了。

    绣春见祖父走了，急忙扶起还雪地里的萧琅，俯身下去替他拍着膝上的雪，低声道：“快走吧。回去了记得让太医给用药水泡一下，免得万一受寒了。”

    他的腿，这小半年来状况虽然一直不错，但每隔几天一次的药浴保焦是继续，自林太医回来后，这事便一直是他做。

    萧琅乖乖地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俯身下去她额头上亲了下。抬头看了眼天色，低声道：“那先走了。”他看她一眼，“等着，过了年就来娶。”

    绣春压下心中因了他这一句话而涌出的那种满满幸福感，嗯了一声，开门送他出去，忽然瞥见门外十来步远的地方，立了个黑糊糊的影子，直挺挺的，那影子瞧见萧琅出来了，疾步而上。她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叶悟。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挣脱开自己还被他握住的一只手，砰一下关了门。

    绣春侧耳听了下外头的动静，似乎听见他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声音消去，想是已经走了，这才压下心绪，锁好门往自己院里回。一路走过，看见她方才与萧琅所留的那一串大小脚印已经没了，雪地里只剩下一道扫帚拖过的痕迹。知道这是祖父替自己掩饰，免得让家发现。心中又是感激，又生出了微微的愧意，想了下，便往祖父那院的方向去了。

    萧琅昨夜到这里后，便吩咐叶悟不必等。叶悟遵了命，其实并未离开，一直附近继续等着。见魏王一夜未出，心里着实忐忑，生怕会出什么意外，又不敢闯入找。眼见天快亮，忍不住便转了回来，隐约却听见隔墙有动静传来，辨出了魏王的声音，再一听，似乎有些不对劲，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远远避开了。现见可算出来了，打量了下，也没缺胳膊少腿的，吁了口气，急忙便迎了上来，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萧琅见他还，倒也不是特别惊讶。见这天光，已经过了早朝的点，恐怕是要迟到了，说了几句话，急忙便往皇宫方向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