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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绣春到了祖父的院落,借着朦胧的天光,看见他还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雪,便慢慢到了他跟前站定,轻声道:“爷爷,都是不好,您别生气了。大婚之前,他不会再来约,也不会再见他了。这次是真的……保证。”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理睬自己,反而举起扫帚,自顾去拂积松枝上的厚厚一层雪,雪粉纷纷下坠,落了他一头一肩,急忙过去拿住扫帚的柄,道:“来帮吧。”

    陈振停了下来,看她一眼,虎着脸道:“一大早地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爷爷是年纪大了睡不着,挺着也难受,来凑什么热闹?天寒地冻的,赶紧给回去睡个回笼觉!”

    绣春明白了过来,祖父这是原谅了自己,不但原谅,还心疼自己,赶她回去睡觉呢。心情一下松弛了下来,望着他道:“是,晓得了!”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又道,“爷爷,真好!”见他露出一副错愕又怪异的表情,嘻嘻一笑,飞快转身,这下是真的去了。

    陈振目送孙女背影消失,自言自语嘀咕了句“死丫头……”,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再想起那个魏王,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除雪。

    萧琅急匆匆入了宫,往紫光阁赶去。

    经御医们的精心治疗,最近惺帝病情未再恶化,也稳定了不少,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一直都无法起身,自然更不能出早朝,萧琅与内阁大臣商议了下,干脆便取消了每日早的金銮殿序班,改成紫光阁议事。到了时,里头光线还有些昏阒,众大臣却都已经了。

    另位监国唐王,早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了北庭。现他没到,议会便不能开始。萧琅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安,加快脚步进去。大臣们见他到了,纷纷来迎。欧阳善还没等他入座,立刻便道:“殿下,新收到松漠都督府发来的八百里急报,说东突厥数日前攻打北鞨,已经占了乌罗部的地方,情势危机,请求朝廷发兵支援。”

    北鞨位于渤海郡的东北方向,白山黑水之地,国力微弱,归附本朝,是本朝的藩属国。东突早就存了吞并北鞨的心思。曾发动过数次侵略,屡遭北庭都护唐王萧曜的反击,没怎么占到便宜,这两年才消停了下来。不想这时候,竟然又传来兴兵进犯的消息。

    兵部尚书陆鸿面色凝重,“殿下,北鞨是本朝藩属,松漠都督府发来的信报里,便有北鞨王的告情信。于情,朝廷不能坐视不管。于理,更要出兵。倘若北鞨落入东突之手,松漠犹如失去屏障,唇寒齿亡,不但有损国威,更助长蛮的觊觎之心。”

    他说完,大臣纷纷点头赞同,萧琅看过信报,道:“此事稍后,本王再与几位阁老商议。”

    早会结束后,萧琅看向留下的几位议事大臣,问道:“诸位有何见解?”

    陆鸿道:“唐王殿下如今想来已经抵达北庭。历来,都是由他领部抗击东突。臣以为,此次之事,亦非他莫属。”

    陆鸿说得确是实情。

    唐王萧曜北庭多年,军中有威望,形同亲军,熟悉当地山形地势,他与东突又有多年交战经验,倘若出兵北鞨,诚然非他莫属。

    陆鸿说话的时候,傅友德一直不作声,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微微冷笑的样子。

    前次出了那件事后,萧琅亲审那个指认景阳指使投毒的宫,宫招供出来,说是受太后指使。

    这样的结果,本就萧琅意料之中。只是该如何处置,却有些难。整件事里,傅友德始终做局外之态,而傅宛平是惺帝的母亲,惺帝还位,无论出于何种考虑,都不可能公诸于众。最后此事通报太皇太后。傅友德亲自去求见太皇太后,痛心疾首自责教女无方,请求严惩傅宛平。太皇太后自然不可能真照他说的办,最后只将傅宛平禁足,事情暂且也就这样遮掩了过去。傅友德称病家,歇了些时日后,最近才开始恢复上朝。

    欧阳善见他冷笑不语,便也跟着冷笑,“傅老这是什么意思?”

    傅友德摇头道:“唐王殿下自然是上佳选,应对东突,也非他莫属。只是恐怕……他现未必就肯出这个力……”

    他哼了两声,不再说下去了。

    萧琅眉头略蹙,沉吟片刻后,下令:“草拟阁部行文,令北庭都护得命后,即刻整部入北鞨抗击,所需军费粮草,朝廷即刻准备发送。”

    那晚窘事之后,紧接着,大征礼也过了。绣春一直未再见到萧琅。如今她待嫁,离正月二十的婚期也就只剩一个半月了。虽说自己嫁后,萧琅应也不会限制她回金药堂,但往来过于频繁,总归是会被闲话。所以她便想着趁这段时日尽量多替祖父做安排些事,忙忙碌碌中,无意得知了朝廷要对东突用兵的消息。

    那一带,向来是唐王萧曜的势力范围。既然出了乱子,想来他会去应对,萧琅最多也就忙于后方之事,应该对婚期没影响,所以也没怎么放心上。

    一转眼,快到小年了。

    陈家有个传统,历来到了这个小年日,就会各处金药堂门面前发放粥粮。今年自然更不例外。从昨半夜起,陈振便叫院子里架起了高的大泥炉,燃起熊熊旺火,抬出陈家那几口大锅子,开始熬煮小年粥。到了一早,出来的香气几乎飘满了整条街,还没开门,拿了碗过来领粥的队伍便已经排了半条街。

    时辰到了,粥便开始发放。

    陈家的这小年粥,不但料足,里头还加了养生的药材。城里有句话,说是“吃了腊八粥,再吃小年粥”,这小年粥,指的就是金药堂熬的粥。每年里,除了那些贫苦之,便是过得去的家,也有过来凑趣的,何况今年,几乎大半个城的都知道陈家孙女要成魏王王妃,更是挤着过来要吃一碗,好沾沾喜气,盼着自家明年也有好事上门。堂前热闹便似开了庙会,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陈家忙得脚不点地。

    绣春今天一身常服,陪着祖父看了一下现丑,送祖父进屋,再次绕出来,站门里往外看时,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孝正站路边哇哇地哭。也不知道是被粗心的父母挤丢了还是怎么了,怕他被踏着或是出别的事,便过去,蹲下去正问他话,忽然听见身后有叫了一声,“陈大小姐”,回头一看,怔了下,见竟是跟随萧羚儿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压低声道:“陈大小姐,世子刚昨日才回京,想来看,只又记着殿下的命,说您就要快成他婶娘,不许他再来扰,他便不敢上门,今早偷偷溜了出来,说和您说两句话就走。就那条巷里。”说罢指了下。

    自她传出与萧琅的婚事后,一直便没见到萧羚儿登门造访。后来又听说萧曜去了北庭,估计他也是被带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估计是因了战事的缘故,这才被送回的。

    绣春笑应了声,正好那孝的娘慌慌张张找了过来,见儿子无事,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绣春把孝还给那妇后,便去了那小太监所指的巷子。离自家就隔几家门面,很近。没几步到了,看了眼,却并未见到萧羚儿,回头正要问,鼻端忽然闻到一股奇异香味,等意识到有诈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绣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一架疾驰的马车之上,马车跑得太快,整个被颠得仿佛五脏错位,十分难受。手脚并没被绑着,也能动,但是边上,却坐了两个体壮如男的妇。看见她醒了,其中一个妇便道:“陈大小姐,家主请过去有事。怕不肯去,所以只能委屈这样。奴婢们是家主差遣了,路上照顾的。大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态度十分恭敬。

    绣春终于回过了味了。

    自己这是遇到了绑架?

    是谁?绑架自己是什么目的?

    她想起那个小太监,顿悟。

    “们是唐王殿下的?”

    她惊诧问道。

    那俩妇对望一眼,应了声:“是。”

    绣春惊诧莫名。“做什么?”

    妇恭敬道:“这奴婢就不晓得了。大小姐到了后,自然就明白。”

    既然是唐王的,那很明显,自己这是北上去往北庭的马车中了。但是她想不明白,唐王这种时候,为什么要“请”自己过去?他早知道自己和萧琅的关系。

    自己对于他来说,唯一可利用的价值就是这一点了。但是看起来,这兄弟二的关系还算融洽。到底为了什么,他竟不惜得罪萧琅,要把自己弄去他的地盘?

    绣春想来想去,想得脑壳子都有些疼了。

    好那个唐王,凭了这几次接触的感觉来判断,应该不是个胡来的。他既然这么做,总有他的缘由。看这两个妇,高马大,既然被派过来看守自己,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想要逃脱,估计有些困难。

    她闭上眼睛,按了下自己胀痛的两边太阳穴。

    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京到北庭的距离,比到灵州要近些。这一路,夜间几乎就没停过,每到一处驿站,驿丞见了唐王的信令,立刻安排更换马匹。如此日夜不停,不过七八天后,就大年夜的前一天,都准备辞旧迎新的时刻,绣春抵达了位于丰州的北庭都护府。

    这地方,只能用冰天雪地来形容,比上京要严寒许多。绣春入了都护府,被带入一间屋子,里头陈设华美,却并未见。她独自坐椅上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看见门霍地被推开,萧羚儿出现门外。他整个裹得便似只小毛熊,看着像刚从外头回来,鹿皮靴上还满是雪污泥泞。睁大眼看见绣春,啊了一声,朝她飞奔而来,到了近前几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地刹住,开口问道:“怎么回来这里?”

    绣春对于唐王无端“请”了自己到这里来,心中有些气愤,对着萧羚儿,这气却撒不出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略微笑道:“是父王让来的。他现哪里?”

    萧羚儿道:“他武场9不知道吧?蛮又打北鞨,父王就要领兵过去,把蛮杀得片甲不留!”神情间满是骄傲之色。

    绣春略微一笑。

    萧羚儿看了她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面露委屈之色,道:“竟然要成婶婶了!先前半点也没听提!什么事都跟说,却什么都不跟说!这太不公平了!”

    绣春耐心地道:“不是故意不跟说的。只是后来想跟说的时候,已经不上京了……”

    萧羚儿忽然嘻嘻一笑,打断了她的话,“算了算了,婶婶就婶婶,不管三叔怎么着,反正还是的。来这里太好了!别回去了。跟说,这里也很好玩!昨天就雪地里抓了一只狍子……”

    萧羚儿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绣春抬眼望去,看见唐王萧曜跨了进来,脸色立刻冷了。

    萧羚儿见父亲突然来了,嘴巴停了下来,看了看绣春的脸色,再看看自己的父亲,仿佛也感觉到了有些什么不对,神色里略微现出一丝疑惑。

    “羚儿,退下。”

    萧曜收回停绣春身上的目光,对着儿子道。

    萧羚儿迟疑了下,再看了眼绣春,慢慢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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