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一）
下过一次秋雨之后，天气是一日凉比一日,院子里的树木早起时候也可以看到结了霜,接着便入了冬,只待再次飘雪,让这片大地上银装素裹。到德妃那里请安的时候,胤祯穿的是厚厚的衣裳,德妃生怕孩子染了风寒,男孩本幼年时候就容易夭折,做额娘的自然唯恐其染了病症。
房间中已经升起了炭火,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凛冽的寒风让精神一震,手揣到袖笼里,走到了永和宫,才褪下了披着的皮子。永和宫的炭火要比李筠婷的院子里的份例要多，自然整个屋子也暖洋洋的，只是略坐了一会儿，便脸颊升腾起了红晕。
照例陪着李筠婷说了话，逗弄了一阵胤祯，便话题到了子嗣上，自从上次宋氏滑胎，已经又有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四阿哥的房中无一有孕事，只不过德妃却不是催着李筠婷有孕事，而是让她且宽心，“这孩子的事情是急不得的。毕竟明年开府，等着下次大选，还有时日，就算是相中了，也须得一段时间才会进府。”
李筠婷自然点头称是。
德妃愿与李筠婷亲近的其中原因之一便是李筠婷行事言语时候落落大方。
等着李筠婷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天空中便下了毛毛细雨，早晨出门的时候，天色阴沉，这时候苏木连忙撑开伞，油纸伞上，可以听到细雨落伞纸上的声音。再过阵子，这雨水遇上了寒风，便会结成雪子，再纷纷扬扬便是晶莹剔透的雪花了。
“去院子里走走。”李筠婷这般开口同苏木和茵陈说道。
因为下了雨，加上天气阴冷，御花园里也显得有些萧瑟，小丫头们也躲雨，趁着没什么贵来往，偷一会儿懒。走了一盏茶，便听到雪子落伞上的声音，再等走几步便见着天空中大团的雪花纷纷扬扬。
于亭台处，收了伞，望着天，便觉得这雪显得有些灰扑扑的。
“侧福晋，仔细染了风。”苏木开口温眼劝说道。
“便走吧。”李筠婷开口。
这第一场雪，不过下了小半个时辰，堪堪染白了地，就止住了，等着李筠婷睡过午觉，便让推开了房间的缝隙，可以让冷风灌进来，让染了炭火的房间不那么昏闷。
李筠婷是不畏冷的，依旧是迎窗而立，练习大字，习字可精心养气，等着胤禛推门而入的时候，便见着李筠婷微微侧头看着她，手里执一杆狼毫。
因为吹着冷风，脸色似乎有些泛白，和窗外的雪是相映生辉，头发完成单罗髻，腮边垂落几缕碎发多了些慵懒的气息，身上是件素朴的玫红色梅花点缀的群，身上披着火红色的皮子，那样浓烈的色彩，反而更突出了那种个的淡雅的气质。
李筠婷近身给了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心神一荡便拉住了她的手，入手觉得有些发凉，皱眉说道：“们怎么伺候侧福晋的，这么凉。”
苏木同茵陈自然告罪，“不碍事。”李筠婷开口说道，“闲屋子有些发闷。今儿爷回来的倒早。”同时侧头对着苏木同茵陈两点头，退出了屋子。
胤禛伸手把窗户合上，也把李筠婷身上的皮子解开丢到了一边，坐了书桌前，“今儿下雪了，便早些回来了。刚刚练字？”
“爷看这字可还好？”李筠婷开口。
胤禛从背后环住李筠婷，温柔的鼻息喷李筠婷的耳廓，“看还不够好。爷来教。”
右手抱住了李筠婷有些冰凉的手，沾了墨水，于纸上写了“茜”字，“茜儿见着这字如何？”
“自然是好的。”李筠婷开口言语。
“爷也觉得这字是极好的。”胤禛含住了李筠婷的耳珠，唇碰到了李筠婷的脸颊，她素来是少有使用脂粉的时候，肌肤细腻。
大抵是窗外寒风凛冽，而屋内温暖入春，加上温香软玉怀，心中难免会有些幸福的感觉，这样的温暖的房间中，感觉也发酵。两温存了一阵，虽然胤禛有些意动，到底没有百日淫宣，而是让旁的进来伺候自己同李筠婷下棋。
因着下了雪，吃了些活血的鹿肉，加上白日里压抑的下来的兴致，早早歇下，便是共赴巫山云雨。
李筠婷面前坐的便是宋氏，手边则是武氏，而周氏，除了第一次同胤禛欢好搅弄出来的风风雨雨，现竟像是不存这样一个一般。缠枝莲花纹的香炉里熏香，缭缭绕绕，满室生芳，加上炭火一缭绕，便有些头晕目眩，这觉得让昏昏欲睡。
李筠婷皱了皱眉头，“宋格格可不觉得房间里过于闷了些。”
“觉得还好。”宋氏装作不知李筠婷的意思，说道：“自从那次之后，奴婢这骨头都见不得风，尤其是这入了冬之后冷风一吹，似乎是凉到了骨头缝里。”
“可需要找太医看看？”李筠婷说道，“若是年纪轻轻就落下了病根，可是了得？”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宋氏笑着说道，若是让太医把脉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她是听着嬷嬷说道，这冬天若是房间里进了冷风，入身体里会生邪症，自然不肯开窗透气。而李筠婷那里，炭火是烧得很旺，只是喜欢开窗透气，这让宋氏反而不习惯。“不过，奴婢还是谢侧福晋好意。侧福晋不仅美，性子也宽厚得紧。”
武氏用茶水润了润嘴皮子，却没有入口，也说道：“姐姐说的是极好，侧福晋可不就是这样的。今儿也算是稀奇了，往常都是聚侧福晋那里，今儿姐姐这里聚齐了也是难得。”
“还不是因为又下了厚雪。”宋氏开口说道，似乎丢了那个孩子，也让她身上的锐气稍减，“侧福晋心善免了们的请安，可心里总想着，大家还是需要聚一聚，就舔着脸，邀请两位品茶。”
第一场雪下了之后，晴了两三次就又开始下雪，这一次统共下了一天一夜，加上早起的时候天色尚早，若是武氏、宋氏两请安时候跌了腿，可是不好，于是便免了两的规矩。武氏、宋氏两也是觉得李筠婷的心性之软叹为观止，若是早晨下了雪走路也还好，只是若是没有雪，早晨的地面上结着薄薄的碎冰，走上面确实要小心跌倒。
三个下午的时候说了会话，等到约摸胤禛快要回来的时间，便都散开了。
李筠婷免了其余的规矩，胤禛是知道的，只不过说了一句：“这般也可，只是不能让他们松散了，若是放了晴，还是需要走动走动。”
若是主母宽容，也是使得，只是规矩还是需要立下的，若是让别以为四阿哥胤禛这里无规矩自然是不妥，李筠婷应声说到是。倘若宋氏的孩子呱呱坠地确实是个男孩，解开了现膝下空虚的局面，这立规矩的事情，自然不会放松，但现的当务之急是要有孩子，若是跌倒了，没有发现的时候又有了身孕，胤禛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晚上歇下的时候，窗外又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就算是躺床上，也可听到窗外的冷风呼啸，屋内的烛火每随着风吹过一回，就跳动一次。
早晨服侍胤禛穿了衣裳，用了餐之后，没有清扫过的雪，已经到了小腿的高度。
等站院门口躬身送走了胤禛，回望着住了半年多的院子，灯火通明，天已经微亮，只不过地面上的白雪映照着，让视野亮堂了不少。
“侧福晋？”苏木低声说道：“仔细染了风。”
“去走走。”李筠婷说道，“把前些个做的香囊也带上，院子里逛逛，就去永和宫。”昨儿得了消息，胤祯似是染了风寒，李筠婷自然是要去拜会德妃的，只不过时间也不能太早，便去了御花园里小逛片刻。
这会儿都是扫雪，清理出供认行走的小径，李筠婷走过的时候，停下端个福礼，再接着做自己手中的活计。
走过一株侧生着枝的红梅，白雪覆盖下见着小指尖大小的花骨朵，一场大雪吹生了这些花苞，等到怒放时候，白雪红梅，又是一番盛景了。
“文贵吉祥。”转角处见着了文贵李汝兰，一生水红色的披风，素颜不施脂粉，目光再落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旁边站着的也是一个熟，是筠贵。“筠贵吉祥。”
“原来是四侧福晋。”李汝兰浅笑着，露出脸颊上的梨涡，大概也有那不是凡品的丸子的滋润，不似宋氏那般孕期脸上生了斑点，莹润的肤色看上去白里透红，更难得因为有了那丸子，不似旁的总会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能生下，眉梢温和，唇角都带着舒心的笑意。
“四侧福晋？何须这么多礼。”筠贵也是笑得眉眼弯弯，她是因为素来天真烂漫，这有了孕事多了几份母性，也是颇为夺目，肚子看上去比李汝兰还要隆一些，脸也比怀孕之前要圆润。
上一次过后没有多久，便听闻了例行的平安脉检查上，文贵得了喜讯，巧合的是，筠贵也是如此。
“四侧福晋，许久没有见到。可是想念的紧。”筠贵说道。
“筠贵客气了。”李筠婷也是微笑，“今儿怎么想起来园子中逛逛。”
“原本嬷嬷是不许的。”筠贵说道，“可瞧见了文贵每次都逛，索性两个做个伴，今天虽然冷了些，可下雪也好看的紧，以前们那里的雪像是盐粒一样，这里是一大团一大团。还能积雪这么高。”
李筠婷瞥了一眼李汝兰，心想着，她既然有那些个药，自然出来走动也是无妨的，再看看跟出来的丫鬟，筠贵身边的丫鬟都是面有忧色。
“妹妹是一直江南，听闻这苏家兄妹就曾比喻，江南的雪是‘空中撒盐差可拟’而北方的则是‘未若柳絮因风起。’”
“很是贴切。”筠贵笑着拍手，手上的珰环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贵，您可不能站久了，小心腿疼。”旁边的丫鬟提醒这筠贵。
筠贵对着丫鬟点点头，还想着同李筠婷说说话，便提议去储秀宫里坐坐。
“可不敢劳烦筠贵。”李筠婷说道，“这便要去永和宫，也不方便去储秀宫的。改日再去拜会。”
永和宫里的胤祯是染了风寒的，筠贵旁边的丫鬟们脸色一阵紧张，生怕自己的主子就开口让李筠婷去完了永和宫就再去储秀宫，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金贵的，若是染了病气，如何是好？
筠贵一愣，笑着说道：“原来是这般的缘由，便不多留了，下次的时候可别忘记过来。是忘了素来是个讲究孝道的。那就不多留了，记得一般是吃过午饭才回来的，那时候恐怕就睡着了，自从有了肚子里的这个，下午的时候就倦得很，尤其是这天气一天凉比一天，吃饭的时候恨不得眼睛都闭上了。”说这话的时候，还一手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脸幸福的样子。
这让李汝兰抽了抽嘴角，筠贵每每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稍微懂事了，后面的说法就让有些无语了，加上她的表情加上说话的语气，给的感觉像是炫耀一般。
李筠婷是知道筠贵的性格的，也不介意，莞尔笑道：“下雪也凉的紧，这边要去永和宫，就不送了。”
送走了筠贵同文贵两，李筠婷又略站了一阵，“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