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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的心肝儿啊!

    那婢女刚冲上前来,大夫身边的陈妈妈就上前一步,“啪”地打了她一记耳光骂道:“呸呸,哪里来的贱皮子,六姑奶奶回门这么大喜的日子,号什么号?”

    那婢女不过才十三四岁,本来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惶失措的,又被陈妈妈这么打了一耳光,脑子立时就懵了,傻傻地站那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大夫挥手让陈妈妈退下,方蹙着眉尖问她:“方才说什么不好了?到底是哪里不好了?”

    那婢女省了神,扑通一声跪大夫跟前哭着说:“夫您快些叫大夫,二小姐和三小姐方才园子里摔倒了,二小姐嚷着肚子疼,裙子底下见红了,三小姐让奴婢跑过来传信儿,夫快点去救命啊!”

    大夫一听这话,“嘤”地一声倒了下去。

    陈妈妈和阮妈妈忙架住了她,又是掐中又是顺胸口。

    老夫内间里听得真真切切的,急地一拍桌子:“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大夫!”说着便要起身,却觉得气急头晕,刚起来一点又跌坐了回去。

    茵如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若因跌倒小产,孩子固然保不住,大也会十分危险。

    回过气来的大夫已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大嫂先别哭,快叫过去帮忙。”昌平郡主扶了老夫起来,回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女说,“快,拿着的贴子,让去太医院请精通妇科的何太医来,赶了的马车,直接去接!”

    蕙如上前几步,搀住了老夫的另一边胳膊:“祖母您先别急,二姐姐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何况还有三姐姐,她办事细心稳妥……”

    “再稳妥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哪里知道这妇怀胎时的危难艰险!”老夫眼圈一红,吩咐着说,“家里出了事,只能慢怠了,祖母得先去看看茵丫头。”

    “那是当然的,蕙如也要过去看二姐姐,孙女来扶着您走。”

    先前的喜庆气氛如今已荡然无存,大夫只盼胁下生了双翅能瞬间飞到女儿身边去,怎耐骨软筋酥竟然使不出半分气力,还要架着走。

    早有那见机的婆子担了肩舆过来,将大夫架上去了,四个粗使婆子脚下生风,便向出事的花园跑去。

    一众赶到花园,那出事的地方正是打从花园通向正堂的必经之路。想来是芳如扶着茵如赶着要来前堂见回门的妹妹时,不小心路上摔了。

    青石砌得石径路面平整,因为怕滑了行,还特地上面打磨了水波纹出来。

    “姐姐是有身子的了行事当分外小心,身边又有三姐姐跟着,怎么还会滑跤了?”蕙如问那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哭的婢女。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这园子里侍弄花草的丫头,方才见两个小姐过来,还有说有笑的,不知怎的就突然倒了。”那婢女抽抽噎噎地说,指着不远的两株桃树,“就是那儿,奴婢瞧见三小姐扑过去,垫了二小姐的身子下面,但二小姐叫得很疼,跟着小姐的姐姐们都手忙脚乱地去扶,三小姐不让动,叫奴婢来前头报信儿。奴婢这才跑了去的。”

    这孩子不够伶俐,慌里慌张的才被会陈妈妈掌掴,现脸上还留着巴掌印子。

    约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一时吓着了也是有的。

    蕙如点点头对她说:“做得好,现郡主已经派了马车去请最好的大夫来,二姐姐不会有事的,别怕。”

    那婢女的哭声渐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桃花树底下,青石板上留着一些污渍,看着那么一大片发黑的痕迹,大夫眼泪哗哗流个不停,哭着说:“的儿,流了这么多的血,可真是要了命了!”

    “大嫂别慌,瞧着不大像血迹啊。”二夫许氏上前看了两眼,“怎么这里不见二姑娘和三姑娘?服侍着她们的丫头都去了哪儿了?”

    “回二夫,三小姐让将二小姐抬到前头烟波阁了。”一个留守原地的小丫鬟忙说,“三小姐说,先将抬到暖阁里歇着,叫几个姐姐去找宅子里接生过孩子的媳妇过来帮忙。这儿只留了奴婢一个,好跟老夫,夫,二夫并各位小姐们回话。”

    于是众又急着往烟波阁里赶。

    刚进了院门,就听见里头的哭声,大夫心里一痛,哭喊着“的儿啊!”便一马当先,甩开众冲到了里面。

    哭的却不是茵如,也不是芳如,而是跟着芳如的大丫鬟翡翠。

    “夫!”翡翠正哭着,见大夫脸带泪痕地冲进来,反而给吓得收了声,连忙站起来给大夫行礼。

    “可是茵如不好了?”大夫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这么个念头。当初大老爷收了房的一个通房丫鬟便是小产了没救回来,一尸两命这么去了的。如今又落到女儿头上,大夫五内俱焚,狠不得刚刚跌倒的是她而不是女儿。

    “玫小姐里头照看着,她说看着虽凶险,但伤得不重,请了好大夫精心调养着,当是无事。”翡翠看着大夫一脸马上就要晕厥的样子,抹了眼泪赶紧说,“夫宽心,刚刚二小姐就是被吓着了,惊动了胎气。是咱们姑娘给垫着的,摔伤是也是咱们姑娘。”说着,眼圈又红了几分。

    “说什么?”刚刚才放了一半心的大夫听到此话,心又拎了起来,“芳如摔伤了?伤了哪里?可有如何?”

    翡翠哽咽了两声说:“姑娘脚动弹不了,肿得老高,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手肘也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出来。”

    听了她的话,大夫又哭了声“儿”,急忙忙挑了帘子进去里屋。

    蕙如扶着老夫进到屋里,见暖阁里倒也安静。靠着东面的墙边一左一右放着两张卧榻,一边躺着茵如,一边躺着芳如。

    玫如坐茵如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正轻声安慰着,茵如抽抽噎噎的,一脸的忧惧,一只手搁肚子上,不时上下摸一摸。

    “茵如!”大夫扑到茵如身边,一双眼睛就盯着她的肚子看,这可是茵如嫁过去一年多里才得的宝贝,是她女儿将来恒国公府里站稳脚跟的倚仗,可不能有半点的差池。

    “母亲。”沈茵如见到亲娘,才止住的眼泪就又喷薄而出,“娘啊!”

    玫如忙拉了她:“二妹妹不能哭啊!一定要平静下来。伯娘,二妹妹现还好,只是动了胎气,您要是再让她激动起来,可就不好了。”

    大夫听她这么一说,吓得忙止了声,问她道:“她肚里的孩子怎么样?可有危险?”

    玫如摇摇头说:“不过是以前小产过,那时候的月份也跟二妹妹差不多。”说着,眼神黯了黯,“家里请的大夫跟说了很多注意的事项,不过现拿出来使使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到底还是要等大夫来细细看过才是。不过瞧着二妹妹身体康健,且三妹妹帮着挡了,并不曾真正跌到碰到哪里,还算万幸,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故。”

    “对对,芳如可是大功臣!”大夫此时又想起小女儿来,忙转身奔到芳如的榻前。

    芳如的鞋袜脱了,露出一只白生生的小脚,只是脚踝肿得老高,青紫了一圈,显见伤得是不轻。身上的小衫让丫鬟拿剪子绞开了一截,剪下来的衫子上又是血又是泥的脏污不堪,丫鬟正拿着盐水冲洗她的伤口。

    盐水浇上去哪是一般的疼痛?芳如脸色煞白,嘴里咬着一方帕子,鬓发已经全湿了。

    那与她擦洗伤口的丫鬟都哭了出来,她却紧咬着牙关没吭声出来,只是眼里蓄满了泪,偏忍着不让落下来。

    大夫心疼得喘不上气儿来,将那丫鬟赶到一旁,亲自拿了药来。

    “怎么就摔成了这样……”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芳如手肘上被碎石子划开了一条口子,也不知有多深,一旁放了好几块弄脏的白巾。大夫正要将药粉撒下,却被蕙如抢了过去。

    “母亲,姐姐这伤口必要洗干净才能包上,不然会出事的。”

    大夫气道:“没瞧见姐姐疼成了什么样子?”

    芳如松开口,对大夫说:“母亲,妹妹说的是,不能为了图一时松快反害了自己。这点疼女儿受得住,不过一个口子,怎比得上母亲生们时的痛楚。”

    听她这句话,大夫更是哭得喘不上气儿来,只得又让丫鬟去一点点将她伤口里的泥冲出来。

    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女儿最贴心的丫鬟翡翠不里头帮忙,却躲到了外间哭。

    若有可能,她也想躲到外头去,眼睛一闭,也就不用看两个女儿受苦。

    郡主的马车快,没过半个时辰,沈大老爷便陪着何太医匆匆赶了过来。

    女眷们躺旁边的堂屋里等着消息。

    过了许久,何太医才出来开方子,又叫了两位小姐身边近身的丫鬟细细叮嘱了一番,沈大老爷奉上厚厚的谢仪,亲自将送出沈府。

    茵如命大福大,滑倒时有妹妹挺身帮着做了肉垫,虽是受了惊吓,却是无碍。原本以为她身下落了红,却没想到那只是芳如跌破了手臂流出来的血,下们慌乱之中嚷叫起来,就都以为是茵如要小产。

    开了两幅定心保胎的方子,过个一两日就没事了。

    反而是芳如伤得有些重。腿上虽没伤到骨头,但到底损伤了筋脉,怕是一个月下不来地。手臂上的伤口也深。太医将原先绑的布巾拆了,洗了药粉,重新拿了宫里用的伤药给敷上,又叮嘱着不能碰水,不能食辛辣上火之物,再开了几副清火去毒的温和方子,这才算罢。

    知道两个女儿都没有大碍,大夫悬空中的心这才放下来一些。

    茵如喝了药,沉沉睡了过去,芳如因着臂上脚上疼痛,半分睡意也无。老夫让抬两乘软轿来,要将她们分别送回住处去。轿子还没到,就听门上来报,说是二姑爷,恒国公府三房的嫡次子,盛晗来访了!

    一直听说盛姑爷因着公务离京,怎么会挑这么个时候上门来了?

    大夫没等喘上两口气,又得打叠起精神来,要去迎姑爷。

    “母亲您先将姐夫稳住了,等姐姐醒过来,嘱咐她两句,外头的下们您也一定要看着,别让他们将这事漏给姐夫知道。”芳如叫住大夫小声叮嘱。“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能将姐姐也跌倒的事说出去。”

    那时候老夫和二房太太并姑娘们都还,听了芳如的话,老夫当先反应过来,一个个严厉看过去:“都听清楚了吗?只说芳丫头摔了,谁也不许说茵如跌了的事!若是哪个漏了风声,定不饶她!”

    芳如是沈家的小姐,家里摔了一跤并不怎样。但茵如是恒国公家的媳妇儿,身上又怀着恒国公家的血脉,若是让知道她娘家险些落了胎儿,日后婆家少不得要受挂落。谁叫她自己不肯住夫家,非要挤娘家住呢?

    芳如和茵如又是一起的,难保不会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让沈家和三皇子都要落了面子。

    说起来,蕙如还没瞧见过这位姐夫,他东不挑西不捡地选了她三日回门的日子来接妻子回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老夫看了看她,说:“蕙丫头,扶过去吧。”

    没叫她世子妃,也不叫县主,而是一如从前,叫一声蕙丫头,蕙如心头一暖,上前扶住了老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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