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才师妹
时光荏苒,匆匆两年过去,武当派的小师妹也过了五岁生辰。
自从“雪竹”三岁开口之后,武当七侠的生活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之前,他们一直对这年岁相差甚远的小师妹怜之爱之,就如同爱惜自己女儿、妹妹一般,但凡武当山上,每日总会拨出时间去陪伴这位小师妹,耐心地读书给她听,见她笑时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几原本还有些担心等到开蒙之时,小师妹不能说话的弊端会显现出来,几凑一起为了如何教导小师妹也不知讨论了几次。天幸他们所讨论的法子全都成了不必要的,他们的小师妹并非天聋地哑,只是说话的时间迟了那么一些,几也就把课程摆上了日程,然后,他们就相继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个世上有一种叫做蠢材,天生蠢笨,无论如何悉心教导,他也什么都学不会,直让恨不得一巴掌刮醒他,要是再加上一点好逸恶劳、好吃懒做,那简直让难以忍住愤怒,谁若是摊上这般的徒弟又或者同门,那恐怕是难以真心喜爱他。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叫做天才,天赋其才,天予其知,仿佛生而知之,触类旁通,无论什么都一教就会,这样的学生固然会让老师极为开心,却也会令他的同门师兄承受极大的压力。
试想一下,一个年龄还不到自己零头的孩子不管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眼见着就要比自己懂得还多了,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男能视若无睹吗?
武当七侠里较年长的几位早已有了当师兄的经验,因年岁差别,待小师妹更似待女儿一般,宠爱非常,像是殷梨亭、莫声谷则因入门晚,一直都只被师兄们照顾,好不容易有一次当师兄来照顾师妹的机会,两虽不肯说,心内早就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了很久决心做一个好师兄,一定好好教导照顾小师妹。常理来说,有这样的师兄们,定然会是同门融洽、和乐融融了,可是,眼下的情形时,师兄们眼看着就要无用武之地,反而要担心自己将来教不了小师妹、或者要向小师妹讨教了。于情于理,怎能容忍!
如宋远桥、俞莲舟这般年长的几位暗自用功,把那些往日参悟得不太透的道家典籍都翻出来再看几遍,如张翠山、殷梨亭、莫声谷这样还能用少年来形容的几可就是用功明面上了,每每张三丰去教导“雪竹”的时候,三全都紧跟着一起,生怕落下进度,饶是如此,三还是对小师妹堪称恐怖的学习速度感到害怕,原先多少自觉天资尚可、偶尔还偷得浮生一日闲的几立刻勤勉了十倍不止,若不是张三丰阻拦,只怕武当山上就要出现悬梁刺股,萤囊映雪了。
这样浓厚的学习氛围下,武当派的弟子几年间武学大有进益,文学也大有进益,哪怕是从前好武不好文的七侠莫声谷也能出口成章。
至于引发这一切改变的当事本……
幼小的女童抱着一柄桃木削成的短剑坐乔木下,静静地看着垂珠般挂下的紫藤。
小小的花朵簇成一束,便是淡淡的紫汇聚起来,也成了一整片浓密的紫色花海。
这一树紫藤可以说完全是她看着长大的,花开花落,年复一年,原先只有几支藤蔓的紫藤也密密地缠了一树。
草木荣枯,年年有序,死生之间,一线之隔。
她曾见生,亦曾悟死,如今终于明白了太极两仪之间那一丝转化从何而来。
生以死为终,死以生为止。
若无生,自无死,若无死,亦无生。生与死互相依存,一体两面,原不可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混沌之中有阴阳二气,两仪之中再生天地三才,而后化生万物。
从无至一,从一至二,而后至万物,或有一日,万物复归阴阳二气,再回至一,以至于无。
因见其生,故知其死;因见其死,故知其生。
万事万物自循天理,这死生之间往复轮回。阴阳二气亦是如此,故而阴尽则阳生,阳尽则阴生,阳盛之时阴以不显,而非不存。
唯一可叹的是,花草树木长得如此快,竹子拔节一夜可长半尺,而她长了五年,身长还不到四尺,就因为身量不够,便是想握三尺青锋也是不能,最后只能以桃木削了一柄尺余的短剑随身带着,有时兴致所及便用上几招,更多的时候仅仅是随身带着全作念想——她原先的佩剑上清破云如今失落白云城中,与武当山恐怕不止隔着千山万水,更有百年时光,而历经与西门吹雪的一战之后,她又有所感悟,是以她并不急于重铸佩剑,只日复一日地养育道心,静待它蜕变完成的一刻。
元顺帝至元二年,宋朝之亡至此已五十余年。
四月初九是张三丰九十寿诞,纵然张三丰素来主张简朴、无心大办,武当门却不能就此不做准备了,三代弟子百十余忙里忙外,只盼能给这一位开派祖师、武学泰斗办一趁宴。
眼下已是四月初一,往常奔走各地、行侠仗义的武当门纷纷赶回门派,生怕误了日程。随着众赶回,素来清净的武当山上日复一日热闹起来。
这些年来,因张三丰年纪愈长,精力不济,派内事务多已交由大弟子宋远桥处理,所以宋远桥常武当山上,倒是几位师弟出外较勤,有时一年内师兄弟七也难得聚齐,眼见着师父寿诞将至的好日子里兄弟几一一回返,宋远桥也不由得开心了几分。
这一日,张松溪、殷梨亭与莫声谷回返山门,远远地看到紫霄宫外分派事物的宋远桥,三加快脚步赶回去,兄弟四相见自有一番热络寒暄。
片刻后,四走到紫霄宫内。
殷梨亭因几个月没见到小师妹心中挂念,开口问道:“大哥,小师妹近来如何?”
张松溪、莫声谷两原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被殷梨亭抢先问了出来,两也就看向宋远桥。
宋远桥笑着点头,“小师妹好的很,上个月开始练习轻功了。”
殷梨亭奇道:“大哥从前先教打坐练气,过了两三年才开始教轻身功夫……本门梯云纵可不好学啊。”
张松溪虽没开口,脸上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莫声谷直接大踏步往里走,口中说着“去看看”。
殷梨亭紧随其后追了上去,张松溪却看向宋远桥,问道:“大哥说小师妹‘练习’轻功,并非修习……莫非……”
宋远桥笑着颔首。
“就知道四弟心细,不过,师父已教了小师妹轻功法门诀窍,这几日她都后山练习,算算时间正好差不多,们也去看看吧。四弟,可不是大哥偏心……按这般情形,恐怕十年后……武当山上武艺第二的就要换了。”
武当七侠之中虽是宋远桥年长,但他分心俗务、又非痴心武学,因而武学上反是俞莲舟最高。这武当山上,武艺最高的自然是张三丰,从前几以俞莲舟第二,也就是赞他六位师兄弟之上,宋远桥今日之言显然就是推小师妹来日可期了。
张松溪素知小师妹聪慧灵秀,修道上极有天分,但他下山之前还不曾听说小师妹武学上亦天才若此,虽然说话的是宋远桥,他竟有些不敢相信,遂道:“大哥是否过誉?”
宋远桥笑而不答,伸手往前一指,大有“眼见为实”的意思。
宋远桥与张松溪走到后山之时,武当七侠中已有三位那里了,张翠山、俞岱岩尚未回山,显然几位师兄弟都对小师妹轻功进境很是关心。
俞莲舟见到两,点头示意,又压下殷梨亭与莫声谷,暗示两莫要开口。
宋远桥、张松溪回礼之后看向前方,始知俞二为何如此做法。
道童打扮的女孩背负一柄桃木剑,容貌稚嫩,神态却自有一分超然世外的逍遥,乍看之下倒像是年画娃娃般玉雪可爱。她绕着往日倚靠的那棵乔木行走,一圈比一圈更大,渐渐地已经兜了个直径几丈有余的圈子,而后脚步也不再向外,反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走了起来。
女童的步速并不快,步幅也不相等,能看出她大体上仍是兜圈子,但往往一步踏出,忽前忽后,有时退上几步,有时忽然转身跃开,当真让摸不着头脑。
殷梨亭起先以为小师妹练错了,本门轻功可不是这么练的,他正想出声,却被俞莲舟拦住,俞莲舟说了一句话,之后殷梨亭再看下去,越看越心惊。
以殷梨亭武学上的修为,起先看不懂不算奇怪,张松溪看了片刻,若有所悟,转头时敲对上俞莲舟的目光,两视线一撞,眼中写着的是同样的四个字——后生可畏。
这一套轻功步法乍看之下平凡无奇,细看却知每一步踏出踩的都是八八六十四卦的方位,周而复始,如此循环一周,最后一步敲可以迂第一步上,其小巧腾挪之处若用对敌,可说如虎添翼,几各自试想若是去攻击能否得手,试想之后纷纷发现,小师妹若是将步速加快,以这般奥妙的步法要躲开追击也非难事。
正因如此,几才会惊叹不已。
宋远桥满意地看到几位师弟也发出他曾有过的感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这一套以八卦为根基步法并非师父所创……这几日小师妹一直练习,便是为了完善步法。想来步法完成之日,武当又多一门绝学。”
几原还以为这是张三丰又创新绝学先教了小师妹,听到宋远桥这么一说,全都呆住了。
他们几光是要学习张三丰的诸般武艺已是不能,只觉师父高山仰止,穷尽此生也难及其项背,虽也曾创一些拳脚武功,却都是内力武功都小有所成之后,从未有初练轻功就尝试以八卦为基来创一门前所未有的步法,而这么做的小师妹今年才刚刚五岁。
张松溪回神之后,低声道:“二哥,们兄弟几个……可要多用功了。”
俞莲舟不禁笑道:“怎么,四弟也和大哥一般担心被小师妹超过了会难受?”
张松溪不答。
殷梨亭回头,迟疑地说:“大哥、二哥、四哥、七弟,照理说,小师妹这么厉害,应该为她开心,可是,有些难受……”
宋远桥走过去,拍了拍殷梨亭的背,温声道:“六弟,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总有能指导小师妹的地方。”
殷梨亭垂下脑袋,闷声应了一声。
宋远桥这句话安抚的意思太过明显,场不止一个对这句话心存怀疑,均暗想,按小师妹这种进度看来,恐怕不用两年,就只有小师妹指导六弟的份了……
师兄弟几这么看了半刻,因派中有事要处理,宋远桥先行一步,俞莲舟、张松溪带着殷梨亭、莫声谷去考校他们最近学得如何。
树下的女童这才往几先前藏身的山岩后瞥了一眼,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刚才那般步速,想来几位师兄一定能看得清楚了,也免去几以年长向年幼求教的尴尬。
说来也奇怪,武当独门轻功竟和纯阳一般都是梯云纵,就连运劲法门诀窍都相差无几,或许,这也是一种缘?
将这一切都收眼内的白发老道微笑着捋着胡子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