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惊变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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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微微一愣，随即却是终于忍不住,一下子低笑出声,索性站起身来把整盘月饼都递给了叶丹歌——叶丹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却是毫不客气地伸手把盘子接了过来,一手抱着盘子一手拿起一个月饼,低头咬了一口,立时就弯起了眉眼,精致温婉的脸上满是心满意足的愉悦笑意。
——活脱脱就像是一只餍足的小动物,再也看不见半点先前私闯禁宫时的果决和豪气……
不知为什么就好像有些羡慕起叶孤城来——这皇宫中整日勾心斗角、暗潮汹涌,心一天大过一天,又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容易满足的了,后宫数不少,又有几愿意为了他孤身犯险、愿意为了百姓以身犯禁,年轻俊美的皇帝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待叶丹歌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看他，他却又早已是恢复了先前温和的笑意，温声喊了一句“叶姑娘”，而后伸手指了指角落处的一盏屏风。
叶丹歌会意，抱着那盘月饼一闪身，立时就已经消失了屏风后的阴影之中。
皇帝下意识地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回到桌案前，提了笔继续批示奏折。
……
决战所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皇宫中却忽然混乱了起来——一大批江湖顷刻间一起涌入了皇宫之中，每一个身上，都系着那种特殊的缎带。
缎带本只有六条，怎么会忽然间变成了这么多？
每一个都对此疑惑不已，但此时此刻，却早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些了——所有的大内高手都已经变了脸色，立时急调手，将紫禁城内最高的一座宫殿——太和宫，围得水泄不通，不容任何随意走动。
终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到了。
太和殿的屋顶之上，两个白衣的影相对而立，静静地看着对方，默然无言。
所有都已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当世两位绝顶剑客的惊世之战，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乾清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皇帝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门口，而后却是微微垂眸，声音似乎是微有些疑惑：“王安？朕还没有就寝，现用不着伺候，下去吧。”
——王安是宫里的老了，他还是太子时就已经是他的心腹。叶丹歌说南王宫里的内应是王安时，他还心存侥幸，希望是弄错了，但没想到……真的是他，果然是他！
站阶下的太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礼，却是迟迟没有退出去，反是而笑了起来：“奴婢想请皇上见一个。”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笑起来便格外刺耳——躲屏风之后的叶丹歌皱了皱眉，抿着唇耐心等候。
皇帝一瞬间就沉下了脸色，却还是没有发作，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就像是……这么多年来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皇帝的视线其实并不算太过锐利，只是格外深邃，让陡然生出一股捉摸不透的无力感——王安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又他的目光下莫名地有些不安，终于是有些沉不出气，一咬牙，挥了挥手——立时就又有一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很俊美的青年，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皇帝的脸色终于一下子就变了。
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身形，一模一样的……朝服。
“皇上可认识这一位？”王安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好像是终于定下了心里的不安，满是得意，让他的笑声越发尖细难听了起来，“这位就是南王爷的世子，您的嫡亲堂弟。”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未得诏令，私自入京、私制龙袍、私闯禁宫——每一件是什么罪名，可知道？”
南王世子抬起头，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怕是——万死难赎。”
“既知道，为……”
“既知道，为何还要犯法！”皇帝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南王世子疾声打断——他沉着脸色，声色俱厉、一派正气凌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念同是宗室血脉，网开一面，便留一个全尸，黎明处决后速速送往南王府！”
皇帝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阶下那个和自己一般容貌的，淡淡道：
“朕——只有一个问题。”
“私自称朕，又是一条死罪！”南王世子轻笑了起来，像是终于再也遮掩不住心中的得意，这轻笑终于慢慢地变成了哈哈大笑，好不容易终于笑够了，这才抬起头，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高高上的睥睨，仿佛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不过念就快要死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朕心情好，回答了又有何妨？”
皇帝看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和南王世子那得意而嚣张的笑意比起来，这样的笑，实是淡得甚至要让忽略。
一笑过后，皇帝终于是也开了口：
“朕之治下究竟有何令不满，以致谋朝篡位？”
“有何不满？”南王世子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稍稍愣了愣，却立时就是一阵冷笑，“最大的不满就是为什么是皇帝，而却只能待所谓的封地，未得诏令就一辈子不能踏进京城半步？一样都是宗室血脉，连容貌也一模一样，可是看看——哪里有半点当皇帝该有的气势？还要问为什么篡位——怎么如此天真？这一张龙椅、一身龙袍谁不想要？什么都不如，不过是因为有了个好出身就当上了皇帝，凭什么？”
皇帝没有说话，就这么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没有看见对方慌乱的模样，南王世子似乎是有些遗憾和不甘，冷哼一声，“倒是忘了，听说武功很不错，自然是不怕们两个。”
南王世子说着，忽然间笑了起来，轻轻一击掌：“就是不知道的武功比起这来又怎么样？”
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来的一身雪白衣衫，身上似乎是带着凛冽的寒意，手中剑尚未出鞘，却已是周身却已是剑气纵横。
“叶孤城？”皇帝看他——脸上居然还带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叶孤城看他一眼，余光却是忍不住扫向了角落处的那扇屏风，面无表情地淡淡应了一句：“是。”
皇帝脸上的笑意越发温和了起来：“此时此刻不能与西门吹雪痛快一战，反倒要来见朕这无聊之，城主想必颇感遗憾。”
叶孤城抬眼看他——这一次，终于是带上了几分打量的意味。
这还是叶孤城第一次见到皇帝——和南王世子一模一样的长相，给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他内敛、温和、甚至有些平凡——这些本来全都不是一个皇帝身上该有的，但这些种种加一起，却又让他浑身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捉摸不定、看不透深浅。
叶孤城收回视线，语气淡漠：“以陛下之镇定与见识，武林之中已少有能及，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手之中。”
皇帝依然笑：“城主好眼力。”
两之间气氛平和，迟迟没有动手，南王世子脸色微变，终于是有些忍不住了：“事到如今多说何益？城主，若再不动手，等禁军回撤，到时死的就是们了！”
叶孤城回头看他一眼，居然慢慢地退后了两步站到门口，而后抬眼看了看仍旧还站阶上的皇帝，冷冷道：“不杀手无寸铁之。”
皇帝愣了愣，随即失笑：“城主却是要将这‘杀害手无寸铁之’的‘恶名’留给朕来担吗？”
叶孤城仍是面无表情，语气冷冷：“是剑客，不是。”
他是剑客，所以他从不杀手无寸铁之。皇帝虽然习武，但他不是江湖——这不是江湖恩怨，而是朝堂纷争，本就没有什么“手无寸铁”之说，自该由他亲自处置。
皇帝闻言，似乎是并不以为忤，笑着点了点头，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南王世子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叶孤城和皇帝的对话说到这里，他又怎么可能还听不出两早已达成了某种共识？
事情已经开始彻底脱离了掌控，南王世子脸上的得意和自信终于一瞬间消失殆尽，铁青着脸色看向叶孤城，再也没有了半点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叶孤城，以为投靠皇帝就能把自己撇干净了吗？……”
“住口！”南王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立时就被一声厉喝打断——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又带着几分凛然之意，“叶孤城不过是假意答应——乱臣贼子，得而诛之，何谈投靠皇帝？阴谋败露，竟还敢口出狂言，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几循声望去，就见角落处的屏风后忽然走出了一个杏黄衣衫的少女，身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重剑，一张温婉精致的脸上此时却是横眉冷目，直直地盯着南王世子。
站门口的叶孤城侧过头看她，视线却忍不住她怀里抱着的那盘月饼上顿了顿——实是由不得他不注意，盘子里最上面的那个月饼一角上缺了一块，显然是才刚刚被咬了一口。
皇帝却已是笑了起来，看了眼忽然被疾声呵斥住的南王世子，眼底染上了几分了然——叶孤城一开始，恐怕未必就真的是假意答应。不过……皇帝看了叶孤城一眼，却并不点破，只是侧过头温声问道：
“不知月饼可还合姑娘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