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剑道

    第四十四章

    剑道

    三越走越近，很快就已经到了跟前。陆小凤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一边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笑得满脸幸灾乐祸——

    “啧……敢拿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看戏做赌局,白跑一趟实已经是个很幸运的结局了,就是不知道今天们没有打起来,明天各家赌坊又会是什么样子,”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齐齐看他一眼,他说到“没有打起来”时目光俱是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看向对方,一直到陆小凤话音落下,始终沉默着的西门吹雪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剑:

    “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叶孤城的视线西门吹雪手中的乌鞘长剑上定定地停留了一会儿,同样抬起了自己的剑,淡淡道:

    “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

    两之间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一触即发。陆小凤终于也有些笑不出来了，皱着眉一下下地摸着自己的胡子，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一道软糯的嗓音自身边响起:

    “此剑乃天外陨铁借熔岩之火淬炼而成，重——六十三斤七两。”

    这数量级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对了啊……几都是齐齐一呆，转过头去，就见叶丹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下了背后的重剑举手中。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拎着食盒腾不出空来，便只能单手执剑——宽阔的剑身几乎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可想而知整把剑有多沉重，杏黄衣衫的少女却是似乎毫无所觉，举重若轻，睁大了一双眼睛，目光灼灼、深色认真，竟好像还带着几分肃穆和虔诚，咬字异常清晰。

    陆小凤看了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手中的两柄堪称“纤细娇小”的长剑，又看了看叶丹歌——觉得自己的头好像忽然间开始疼了起来，神色古怪地转过头去看叶孤城。

    唐天仪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隐没了夜色下的树荫之中。

    西门吹雪的目光叶丹歌的剑上略略顿了顿，又抬眼看了看叶孤城，微微颔首:“俱是好剑。”

    叶孤城点点头，侧过脸，微微低头看向叶丹歌，低低喊了她一声:“丹歌。”

    叶丹歌好像这才回过了神来，把食盒挎到手臂上，又将剑交到这只手中，腾出手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颇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啊，们一讲起剑，就老毛病又犯了……”

    西门吹雪的眼底竟好像也隐隐有了些笑意。

    叶孤城伸手，摸了摸叶丹歌的脑袋——叶丹歌蹭了蹭他的手，抱着自己的剑往后退开，顺手还拉了呆站一旁的陆小凤一把，让他一起后退，而后就听见叶孤城又开了口:“她是铸剑师，手中之剑是她所铸。”

    这算是替她解释刚才那句“老毛病”是什么意思？抱着剑退到一棵树下站定的叶丹歌歪了歪头，抿着唇笑了起来。

    陆小凤却是早已没有了笑的心思，眉头皱得像是打了结一般:“说丹歌，就这么由他们去？万一……”

    “嘘——”叶丹歌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小声些”的手势，看了眼紧张不已的陆小凤，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他们所选择的道注定了这一战是不可能避免的。”

    “那就一点都不担心？”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神色少见地有些茫然。

    “唔……以前大概还有些担心，但现不担心了。”叶丹歌随手理了理头发，抬眼看了看正默然无言相对而立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蹙着眉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其实，和西门吹雪比过剑了——就是那天从叶孤城那里回来之后，敲不。”

    陆小凤愣了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

    “嗯，”叶丹歌点了点头，“以前没有见过他出手，但全江湖都知道但凡他一出手，必要杀——输了，但还好好的。能看出来，西门吹雪的剑法正慢慢改变，也许是他最近遇到了些什么特别的事又或者是突然悟到了些什么——而且这种改变显然还没有完成和完善。”

    叶丹歌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抬起头看了眼叶孤城，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忽然间轻笑出声:“说起来，其实叶孤城现的状态也差不多——他的剑和道，也正慢慢改变。”

    若论武功，陆小凤和唐天仪都她之上，毫无疑问都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但有些东西，毕竟还是只有剑客——或者说是只有懂剑的才能够明白的，尤其叶丹歌修的还是心剑——也许剑法还比不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但对剑道的体悟却未必就比他们逊色。

    “别担心，总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其实都是很温柔又很寂寞的啊——尤其是西门吹雪，能为了要给一个陌生报仇而千里追杀，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很‘热’的，只是到底太寂寞了……”叶丹歌很快就摇着头做下了最后的总结，长长的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轻轻晃着，月色下竟也好像显出了几分温柔来，素来软糯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现，大概这种寂寞能减轻不少了吧……”

    陆小凤愣了愣，又看了看仍然还对视的那两，神色间依然有些将信将疑，但到底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两——都是他的朋友，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丢掉性命。

    陆小凤和叶丹歌这头安静了下来，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终于也动了——两同时拔出了自己的剑。

    他们的动作并不快，到就是因为慢，才显得那种剑气一点一点积聚蔓延的感觉越发清晰。中秋之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可却好像就这两柄剑出现的一瞬间暗了下来——这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比他们手中的剑更耀眼。

    叶丹歌怀里的剑轻轻颤了颤，发出了一阵似有若无的低鸣。叶丹歌安抚性地拍了拍剑身，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那两，目光专注得像是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这一场惊世之战，没有任何一个剑客愿意错过。

    剑已经刺出了，剑势并不快，剑锋却似是无时无刻不变动——显然都是一招未竟便被对手看破，于是便立刻变招。中途变招本就是极困难也极危险的事，但两却都像是信手拈来一般浑然天成、随心所欲，动作间没有任何迟滞和停顿。

    两已经慢慢接近了，更接近的是他们的剑锋——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神色陡然间一凛，像是约好了一般忽然间加快了动作，手中两柄剑快得让几乎连剑影也看不清，只觉得有两道剑光倏地闪过，下一刻，天地间的一切都已经静止了下来——当然，也包括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还有……他们手中的剑。

    两柄剑的剑锋几乎是如出一辙地抵了对方的胸口，只要再往前半分，就能刺破对方的胸膛。

    谁也没有动。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两忽然不约而同地收回手，同时还剑入鞘，发出了“铮”的一声轻响——静默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西门吹雪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眉宇间却似乎带着少见的畅快:“还要多久？”

    叶孤城略一沉吟，淡淡道:“一年。”

    西门吹雪看了看手中的乌鞘长剑，点头:“一年。”

    叶孤城忽然间笑了起来，点头:“好。”

    西门吹雪也笑了，同样点头:“好。”

    站树下的叶丹歌忍不住“啧”了一声，伸手从食盒里摸出了一只做成小猪模样的糯米团子来——圆滚滚的身子，粉色的鼻子，看起来格外可爱。叶丹歌盯着它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张嘴咬了一大口。

    叶孤城回过身来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眼叶丹歌手里的团子，忽然间伸手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淡淡道:“再吃就越吃越像了。”

    叶丹歌愣了愣，花了好半天才终于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张口就想反驳，谁知道因为嘴里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一时气急就把自己给呛到了，捂着胸口就是一阵猛咳。

    叶孤城揽住她，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叶丹歌好不容易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一张脸已是涨得通红:

    “才像猪呢！”

    叶孤城就这么看着她，没有说话——一身白衣月光下越发出尘，让叶丹歌那句“才像猪”越发地没有说服力。

    叶丹歌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吃醋啦！都没有对这样笑过！”

    ——而且居然还“依依不舍”地约好了等一年后各自剑道再有所成，到时候继续比剑！

    叶孤城有些意外地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摸着她的脑袋微微俯身，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不答反问:

    “没有？”

    叶丹歌抬眼，一下子就撞进了叶孤城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满是畅快和轻松，竟比这满天繁星和月光还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