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独家

    第三十三回

    家过了八月十五后，林如海便带着林欢、林双等登上了北上的船只。因着府中没有男主,贾敏也相应地减少了出外应酬的次数,每日府中教黛玉说话走路,倒也乐其中。尹氏偶尔也会上门来,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生了女儿而把干女儿忘一边。端午的时候林如海便找了陈暮然做公证,正式叫黛玉认了杨家璘跟尹氏为干爹干娘。

    “多亏了这张嘴,银饰斋这半年的生意可是火旺了不少。”有了几位官家夫的宣传,铺子账面上的进项可谓翻了一倍,只是贾敏知道太过张扬不好,所以除了交好的几位夫之外,其余的订做单子她是一张都不叫林观接。其他心中有所怨言那是自然的,但贾敏依旧行素。

    “那也是的铺子,进项多了自然好。”尹氏笑着道,“不过最近倒是听了一耳朵的闲话，那些盐商夫话里话外就说咱们铺子高傲得很，有银钱送上门的单子都不接。”

    “就是不爱接又怎么样，她们要是瞧不起的话就别来咱们铺子。”贾敏哼笑道，“别说不知道，如今扬州城里复杂得很呢，咱们小打小闹的比得过家京城贵开的银楼吗，还是低调点的好。”

    “这自然知道，就是觉得不能叫别说了咱们铺子的坏话去。”

    “嘴巴长她们身上，就由她们说去吧。想过了，咱们铺子不是有许多边角料么？咱们叫师傅做成玉坠分发给诸位夫，只道有坠子的才能咱们铺子下单，一年四季最多四张单子。到时候要真有夫想替别打造，那就直接算她的单子。”贾敏核对完账本上的数目后便抬眸对尹氏道，“看这个主意如何？”

    “是越发刁钻了，稀奇古怪的规矩都拟出来了。”尹氏琢磨了几下才道，“这主意不错，只是要是有随便拿个玉坠来怎么办？”

    “咱们叫师傅一位夫做一个相对应的坠儿就行了。是刁钻古怪，她们爱来不来，反正咱们也不缺她们的单子。”贾敏净了手，叫去把黛玉抱出来，“反正咱们只做相熟的结尾夫的单子，其他的就叫她们去银楼好了。”

    尹氏还想打趣，眼角却扫到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嬷嬷牵着自己干女儿出来，肚子里的话都给忘了，连忙起身将黛玉抱到自己怀里，笑道：“才一段时间不见，咱们玉儿又长大了些。”说罢又拿起桌上的糕点逗她。

    黛玉是刚刚睡醒，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衫，窝尹氏怀里，对递到眼前的糕点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小手倒是抓住了尹氏浅青金色撒花缎面对襟马甲上挂着的银链子，饶有兴致地拿着银质怀表摆弄着。

    尹氏见她感兴趣，索性就解下链子将怀表塞到她手里。黛玉抬眸看了看，含糊地喊了一句“干娘”，倒是喜得尹氏合不拢嘴。

    “夫，老爷回来了！”

    这日贾敏正跟陈姑姑交代冬衣的款式，便听见翠柳进来回禀，她连忙起身走出去，正巧见到林如海披着宝蓝色的羽纱面鹤氅进来，看着气色有些疲惫。贾敏连忙叫去烧热水，又端来热茶来，嗔道：“回来之前怎的都不叫通知一声？”

    “林欢跟林双都被留京城里帮着晖耀跟晖烨打点事务了。”林如海并没有正面回答贾敏的问题，只是抿了一口香茶，道，“晖烨定明年五月成婚，晖耀则是明年八月，到时候记得准备好贺礼。”

    “说起来，还不知道他们定的是哪两户家呢。”贾敏又给他斟了一杯茶，才道。

    “晖烨定的是苏州书院院长之女，晖耀定的则是堂嫂的外甥女。对了，去把咱们府中南边的院子收拾出来，今晚有个客要来居住。”

    贾敏本能地觉得这位客跟林如海不提前命通知她回府日期有着关联，便道：“好的。”

    “这回回京倒是去看了珠儿，他的文章写得不错，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的。”林如海让贾敏坐自己身边来，“不过也听说了，这小半年里他都病了两三回了，跟存周兄说过了，叫他别给珠儿太大压力，也将包好的药材都交给他身边的嬷嬷了，这回就不必担心了。”叫林如海说，那是民窑里烧出个官窑来，贾家看着一派享乐不思长进的模样，却不想有个这样长进的子弟。

    “希望如此吧。”贾敏道，“那位客有什么饮食上的忌讳吗？告诉也好叫厨房的注意点。”

    “并无什么避忌的地方，看着拟个菜单就是了。”林如海闪烁了一下眼神，“他是京中认识的贵，这回来扬州也是办点私事的，所以也不想过于张扬。”

    “原是这样。”贾敏记着前世似乎也是有这样的一位客，不过是来扬州置办家宅的，府里住了一晚便离开了。于是不再过问，只叫来林嬷嬷，让派几个奴仆将南边的宜兰园给打扫干净，换上新的床褥被单，又拨了手去伺候着。

    扬州不像京城，绿色的果蔬还是不少的，庄子上的暖房正巧晋上了新鲜的黄瓜跟香椿，为了招待客，贾敏特意吩咐了厨房做了不少时兴的菜色。香椿炒蛋、西湖醋鱼、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再有凉拌黄瓜跟一道豆腐鱼头汤。熨烫一壶果子酒给送过去，贾敏便带着谨枢跟黛玉自己院子里用饭。刚用了两口，前头伺候的便说林如海让谨枢过去一起用膳顺道见见客，贾敏也没反对，给他整了整衣裳便叫他出去了。

    徒淼泽抿了一口微酸的果子酒，见林如海一副白板脸的样子，浅笑道：“林卿似乎对的到来很是不满。”

    “微臣不敢。”林如海起来躬身道。这位客不是旁，正是当朝天子。林如海回京述职后，他便传信与林如海，只道林如海回扬州的路上他会一起走。林如海劝过几回但都无功而返，只好隐瞒回京的时间，先派了一艘只载了土仪的船只先行，自己跟着下一艘船里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林卿不必担心，京中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忠顺被他派去了昭陵祭祖，顺义则被派去护送太上皇幼女端阳公主出嫁，他自己则是称病留居勤政殿，奏折均由长子徒曜然跟成定亲王审阅，再呈进殿内由他最后朱批，“如今坐跟前的不是皇帝，只是普通的商苗泽。坐下吧。”

    “是。”林如海刚要坐下，便听见有敲门的声音，原是林谨枢来了。

    林谨枢今年也有九岁，穿着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外头罩着一件青色的四开褂子。他表情严肃地给徒淼泽拱手问安，才转过来用大大的眼睛看着林如海，似乎询问为了爹爹要把自己叫来。

    徒淼泽看着有趣，叫他来到跟前，和蔼地问了几句话，又考究了一下谨枢的功课，发现他虽然年幼，但天资聪慧，学识比同岁的皇室子孙还要高一些，便笑着对林如海道：“林卿将孩子教育得很好。”

    “不过是扬州书院的功劳罢了。”林如海倒了一杯酒，倒也不喝，只是将酒杯握手中把玩，“担不得苗先生的夸奖。”

    徒淼泽笑了笑，解下腰间的玉佩送给林谨枢。父子一脉相承，林如海年少就摘得探花郎，他儿子只怕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京中那两位林家的臣子虽然跟林如海并非一支，但学识也是不错的。京中的世家盘踞朝廷里已经很久了，如今整个朝堂就如死水一滩般一点新意都没有，而林家如今渐渐崭露头角，往后只怕会有更多林家子弟出仕，如果他能把握这个机会一举铲除京中腐朽的世家，那整个朝堂都会焕然一新。

    “坐吧，想也饿了。”徒淼泽笑着叫林谨枢坐到自己身边，见他等着自己举箸之后才跟着用饭，不得不感叹林家规矩的严谨。只可惜林如海的妻子是荣国府的姑娘，到底不能过于松懈。如果能为林如海换一位妻子……他眼神闪烁了几番，才摸了摸林谨枢的头道：“规矩倒是不错。”

    “常衙门，谨枢的规矩都是内教的。”林如海七窍玲珑心，为官的时日也不短，对这位天子的脾性也算是有三分了解。他知道敏儿的心向来不会向着荣国府，只是皇帝信不信便是另一回事了，“内常说，一举一动进退有度才能显出本家的气派，所以对孩子的规矩要求特别严格。”

    “哦。”徒淼泽挑了挑眉，“如此说来，倒是位贤内助了。”

    林如海没有回答，只是给徒淼泽斟了一杯酒。

    贾敏倒不知道当今皇帝心中闪过了片刻要除去她的念头，只当林如海要招待客，今晚是要宿书房的了，她索性抱着黛玉到自己院子，搂住她渐渐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