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见钟情
可能遇到睿王之前，含光都不相信世上还有第二能让她感受到这种深入骨髓的心动。——这种感觉难以言传,无法描述,虽然第二次和第一次相比有所减弱,但也令她强烈地感觉到了遇到睿王之前那段时间的不真实。仿佛她的生命只有他的凝视里才有意义一样,这种感觉强烈得仿佛生理本能,她根本无法自制。虽然脑海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一道模糊的声音提醒含光：他们正众目睽睽之下,身边环绕的都是些很有眼力见的。他们之间的这种张力是很容易就被察觉的。
她艰难地转开了眼神,希望自己没有吸引来太多的注意。——也许别眼里,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对视而已。
抱着这样的期望,她悄悄地扫了李年一眼,瞬间这希望就又破灭掉了：李年明显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她不太赞同地对含光微微地使了个眼色。自己却是面色如常地走上前去,和一群亲戚都招呼了起来。不过，好杨老师和留王世子，看起来倒是完全没有察觉。
两百多年过去，世风自然也有所变化。放以前，虽然是定了亲，但杨老师也没有带学生到李家来过年的道理，现则是众对此都没有什么讶色。就含光观察，留王世子虽然对杨老师的态度不冷不热，但也并不存多少反感。一般说来，这种长兄幼妹的关系如果比较良好的话，妹夫肯定要承受比较多的挑剔，所以杨老师也不能算是特别冤。
至于屋内的别，不过是世子夫并李年的二哥罢了，两个也都是靠近四十岁的年纪了。虽说都屋内坐着陪睿王说话，但年龄上的差距，显然使得这番谈话缺少趣味性。含光杨老师下首坐了一会儿，见大家话题都快说完了，睿王还不肯告辞。虽然一直强令自己不许扭头，却还是好奇地看了看睿王。
睿王倒是没看向她，他俊秀的脸庞毫无异状，还含笑听着留王世子评论着今年的元旦大典。
留王世子说了几句，因问道，“今年睿王是不是也要到大典上露面了？”
睿王此时，方才看了含光一眼，他眼底微微漾出了一点笑意，只是眼神又很快移开了，只是点头说道，“正是，奉父母之命，会陪同兄长一道行礼。”
和初次相见时不同，今天他的穿着要随意了一些，只穿了一身直缀，语气也要更为低沉醇厚，不过，再是放松，仪态中的矜持和贵气，也还是挥之不去。——虽然现可能还小，气质带点青涩，但以后长大以后，睿王肯定就是那种很难想象他也会失态，也需要吃喝拉撒的那种男。
含光虽然还不至于为他神魂颠倒，仪态尽失，但也是分外的坐立不安。当他的时候，她的皮肤都是刺痒的，好像随时等待他的眼神扫来。但这种难以自制的心动，又和绝对清醒的明悟参杂一起，就像是一块大蛋糕摆眼前，别说吃了，连看几眼都有罪，这让还能怎么安心做作业？
虽然除夕都是吃晚饭的，但要祭祖啊，睿王也不可能坐到地老天荒。还没到午饭时分就站起来告辞，“还要去另外几户亲戚家走动走动。”
留王世子赶忙和自己的弟弟一起把他给送出去了，回来后大家方正经见礼，还有丝迷惑呢，“怎么今年是他来。”
含光不知道这里头的典故，问了问才知道：现除夕大家都是自己家里过了，元旦才去参加元旦大典。为了和藩王联系感情，每年除夕前几天都会有来送年礼、走亲戚的，往年是太子亲来，今年就改成睿王，而且时间也除夕当天。睿王可能第一次来，他们家花费的时间比惯例都久，反正，和去年比，是处处都透了离奇。
当然，对含光来说，这个新规矩还更离奇呢，啥太子、皇子亲自出面走亲戚送年礼……这要是她那个时代，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是不说天家的威严，还有个防止太子和藩王串联的考虑呢。现这感觉，就是皇家是一天比一天更走下神坛了，从前那种天子的神圣感已经是消失了不少。
不过，对杨老师来说，天家毕竟还是天家，他乐呵呵地和含光议论呢，“这就是们上次看到的睿亲王？确实也是一表才。”
还想和含光八卦呢，闹得她有点哭笑不得，好那边李年给杨老师使了个眼色，杨老师也就收摄心神，专注地和大舅子套磁去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打扮和表现都比较合乎氛围的关系，留王府的居留还是十分愉快的，留王世子及夫对她没有过分冷淡，却也不至于过分热络。就算是有估量、评判，也都是隐藏得体的礼貌之中了。而含光对他们心底的看法，则不能更不乎了。哪怕他们全心底嫌弃她的孤儿出身，反正只要这几天能平安度过，不给杨老师坍台丢脸，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那就足够了。
不过，她本气质高华，谈吐有物。根据李年介绍又是成绩优异，而且还有个传奇天漏故事傍身，李家女眷和她也不会缺少话说。李年的几个侄女侄子都上小学的年纪，听说含光捡了漏，都上来问东问西，含光倒成了个孝子王，被一群小学生围着说些潘家园的见闻，因知道她从西北来，又被问了好多西北那边的事情。——含光听他们谈吐，倒是不像商家的孩子，还小学时候就全国、全球地到处乱飞，好像平时多数也就北京一带生活。
以前西安府的时候，每年除夕大家一起吃一顿，吃过饭孩子们就去巷子里完了，过子时回来领压岁钱睡觉。大们则是吃完饭凑一起看看联欢晚会，也有打麻将丢骰子的。这算是平民版的春节，含光没想到的是留王府的春节居然和平民们如出一辙，孩子们吃过饭就冲出府去，和邻居家的酗伴们各种笑闹，大们多数都已经微醺——留王世子实十分好饮，现是两个大舅子拉了杨老师，然后世子夫也凑一角，四个坐一起就开始搓麻将了。
杨老师打麻将的水平明显不高，李年便坐身边给他看牌，含光对此也是一窍不通，看了一会，又自己去看了看电视，到底也坐不住，披了件大氅就晃悠出去了。
顺着一路开着的灯，她很快就走到了平时进进出出的侧门，果然见到李家的孩子和隔邻的几户家孩子们凑一道玩溜溜球，也有放炮的，还有踢校足球的，一条巷子里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孩童的笑声。含光因没有认识的，年纪也偏大，也无招呼，只是站一边看热闹，心中也觉开心。——虽说开心之外，始终还有一片局外般无边无际的孤寂，但这样的孤寂，她已经学着习惯。
站了一会，她觉得有点冷了，便掏出手机，躲到僻静的角落给西安府的几个亲友都拜了年，李莲湖和于元正都是出去玩了，她也预先下午打了电话，这一次主要是和桂思阳、刘德瑜等酗伴联系，虽说现都分散全国各地，但有了手机，千里的距离，也不过是一个号码而已。
刘德瑜接电话时情绪似乎不是很高，和含光说了几句才兴奋起来，直叫着要亲眼看看那支银簪——既然把她当朋友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瞒着。不过，含光也是叮嘱她别和外说这事儿。
至于桂思阳，这会儿正和他爹爬长城呢，这也是现很流行的过年方式，长城头迎接新年，据说“周围多得不得了”。而通话环境的确也很嘈杂，含光说了几句便扣了电话，打算等回了学校再联系。
接下来该和谁联系呢？她拉着手机里的通讯录，有点游移：何英晨南美，也不知道过年前回来没有，又或者是等开学再回来了。至于叶昱嘛……本似乎也国外，而且，又不是很熟……
这种对她有好感的小男孩子，如果没有先联系她的话，自己这边发个拜年短信好像也有点过于热情。含光考虑了一会，其实内心就已经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她还是没有把手机放进兜里，只是低着头，毫无意义地拉动着通讯录。
自从那天于思平打电话来，而她没有再接以后，他没有再联系她，她也没有再找他。含光有想过，说不定两就此不会联系了，然后于思平就这样穿越回了昭明年间，再也不曾回来，终此一生两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白天，这个想法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可现，尤其是除夕之夜，含光忽然间很想主动给他发一条短信，想知道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他又是身何方，如何度过这个节日。
很奇怪，他是个很危险而且也很卑鄙的，从长相到性格都不是她会有好感的类型，其实她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可只因为来自一个时代，好像两个之间，又总是有一条割不断的联系。就像是于思平很想带她回去一样，想到于思平不愿留这个世界，含光心底多少也有几分怅然若失。
手指键盘上空盘旋了许久，她到底还是难以下这个决定，含光叹了口气，慢慢地放下了手机——她只要再走四五步，墙那头就是热闹的年景，可这会儿，却好像是被困了这朦胧的黑暗里，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大节下的，老叹气不大好。”墙角忽然有阴影一动，含光惊得退了一步，才发觉原来拐角处还有个站着，估计是从巷子里拐进来的，这会儿才探身进来。
“嗯，谢谢提醒。”她本能地道了谢，说完了，眼睛才慢慢调整过来，从手机的光亮适应了黑暗，看清楚了说话的轮廓——这会儿，她的大脑也跟了上来，听出了那的声音。
虽然挺玄幻，虽然挺不可思议的，但……的确是睿王没错。
她一下就迈不开脚步了，仿佛是被钉住了翅膀的蝴蝶，即使拼命颤动着双翅，也依然无法移开一步。李年的警告就脑中回响，含光本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和睿王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然而……
“——怎么来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出意料地，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冷静。
“是不该来，但……”睿王的声音比白日里还要低沉，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下是来给姑娘赔罪的。”
是不该来，但不来的话，两几乎没有独处的机会。以睿王的身份，他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而含光又绝不会主动和他搭话。
“来了就能见到吗？”含光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确实未必能见到。”睿王慢慢地向含光走来，她想要退，她真的想要——
但当睿王的手缓慢地、坚定地握向含光的时候，世界已经成了空白，她的头发似乎都炸得飞了起来，她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睿王握上了她的手。
“……”睿王似乎也很激动，只是他把情绪隐藏得更好，又或者是含光已经无力去观察和留意他，他低声地说，“从第一次见到开始，便没有一刻不想。”
所以，尽管来了也未必能见到，尽管可以想见，他此时过来必定是克服了不少困难，但他还是来了。
也许，他是从纤绣坊那里得知了她要来留王府过年的消息——她为了过年，特地定做了四套衣服。从除夕到初三的停留期限，也可以很轻易地推算出来。
他可以初一来、初二来，初三来……然而他偏偏是今晚来。
含光并不迷惑，她完全理解。
他就是等不了，他必须得今晚来。她有多心动，他就有多心动，也许他和她一样，都已经十分失措，无力控制自己……
他们确实是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