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向右（下）
或许时光就这样平淡流过，或许那就是他的未来——
大一结束了,大二也过了一半。
站来往的街头,听着身后店铺里单曲循环的圣诞歌,沢田纲吉觉得有点冷,一抬头,才发现又开始下雪了。
天气预报员“今日圣诞夜,路面有积雪但无降雪”的甜美播报还耳旁回响,而他现站圣诞夜的街道上,飘落的雪花已经将黑色大衣染上了湿痕。
意外总是无处不,就像这场雪一样,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带着或甜或痛的触感闯入的生活,不容拒绝。
“先生，买支花吗？”
一个女孩望着他，篮子里的玫瑰冬夜的风里微微颤抖，雪花落娇嫩的花瓣上。她期待地望着他，“可以送给女朋友哦。”
抱歉，没有可以送出玫瑰的呢。
“谢谢，要三支。”
最终，他却望着那只微微泛白的手这么说，然后付了钱，从那只手里接过盛开的玫瑰。
“谢谢，祝您和小姐圣诞愉快。”
女孩子欢快地离开了。沢田纲吉握着花，站原地。
圣诞节……京子从夏天开始，就一直期待这个节日。她曾说今年的圣诞节，要到意大利来和他一起过。
“下着雪的圣诞夜，站比萨铁塔下，四周都是绚烂的灯火，空气里飘荡着圣诞歌……”
说这句话的时候，京子的眼里有期待的光。
京子很少说出心里的愿望，能向他提出“圣诞节那天请留给吧”这样的话，已经非常难得，因此他更加小心对待。
从十月下旬就开始细心准备，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就圣诞节的前一个月，他却亲手把她的冀望打碎了。
那时她站混乱过后的废墟上，脚旁散落的是从日本带来的手信，他一眼就看到，袋里装的都是他喜欢吃的小食。
她那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将他望着，仿佛看到路西法拍打着黑色羽翼降临间。
“小纲……”她说，“这些都是们做的？”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事实上，这场械斗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做了许多无法见光的事，但其中并不包括眼下这个……
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那个女孩问——
“是黑手党？”
她的表情……无法形容。
而沢田纲吉发现自己没办法回避这个问题。
再多的解释，触及到最核心的质问的时候，也只能哑口无言。
那天的天气很糟糕，就像今天一样，大片大片的阴霾遮住了意大利原本就稀薄的日光，唯一不同的是今天还有雪，是京子很期待的圣诞夜的雪。
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连电话都沉默。
现他站这里，站曾经约定好的意大利的圣诞夜里，独自一。
身后的商店还放着那首拉丁文版的圣诞歌，甜美女音，单曲循环，沢田纲吉觉得头有点疼，他怀疑今晚梦里都会听到这个不停哼哼着“圣诞快乐”的女音……
回去吧。
还有那么多的文件堆房间里，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伤感上呢……
“叮铃铃——叮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边响边震，沢田纲吉打开手机，按下接听键前他扫了来电显示一眼，而后脸色微微变了。
轻轻吸口气，拇指按下那个绿色的方形小键，他轻声道：“京子？”
“小纲！”那头的女音带着些许慌乱，“奈子不见了！”
沢田纲吉一愣，立刻说：“冷静点，京子，奈子她可能去了信号不好的地方……”
“不是这样的！”京子飞快地打断他，“很确定，奈子这次是真的遇到麻烦了，以前她每过半个月都会给打电话，但现已经过了两个月，她却一直没和联系，打她电话也不通……”
京子一直和奈子有联系？沢田纲吉怔了怔，旋即逼自己将精力集中到听筒里的声音上——“……问过奈子的同学，她说她也已经两个月没见过奈子了。不仅如此，奈子的房子租期满了，可是她没回来续约，房东去查水电费才发现这两个月屋里一直没……”
沢田纲吉握着手机，越来越慌张的女音里，听到自己的心也渐渐地沉下去。
“……奈子从来不会这样的！小纲……小纲听吗？”
他定了定神，“听。”话语出口才发现嗓音有些奇怪，他低低地咳了一声，然后用非常镇静的语气说，“放心，京子，她不会有事的。”
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响起女孩子稍稍恢复冷静的声音：“对，奈子一定没事的……小纲，们现该怎么办？”
脑中迅速地谋划着，沢田纲吉慢慢道：“听好，京子，现要问一些关于奈子的问题，要仔细回想，然后回答。”
***
自家门前捡到那个黑发女孩的一小时前，沢田纲吉已经陷入崩溃的边缘。
找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就像间蒸发一样，明明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侦骑四出，星罗密布……整整半个月……
却仍旧一无所获。
比坏消息更可怕的是无消息，等待一点点地杀死那个冷静的彭格列十代目，只剩下一个焦躁得快要发狂的男。
然后仿佛圣子的奇迹般，沢田纲吉自己的家门口见到了那个遍寻不得的。
她倒他的门前，浑身是血……
但胸膛却还是微微起伏的，虽然幅度弱得几乎肉眼难辨。
确认凉宫奈还有生命体征的那一瞬间，沢田纲吉觉得就算九代目忽然和自己说他决定还是让XuNXuNs来继承彭格列，自己能感受到的喜悦也就这么多了。
他将她抱进彭格列的医疗室，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等待。
十小时后，医生出来，说命保住了。
但四天后，她还是没醒。医生预计的苏醒时间早就超过了。
沢田纲吉的眼神越来越阴郁。
第五天，笹川京子来了。
她带来了很多东西，都是病可能需要的。
当天下午，躺病床上的那个女孩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沢田纲吉和几个守护者还有Reborn正医院大厅，手里的水还没喝完就匆匆赶过去。跑到二楼的时候蓝波嘀咕了句“按电视剧里的演法，这种长时间昏睡不醒的病醒过来通常都会忘掉很多事，比如忘掉自己的职业啊，青梅竹马啊什么的……”
沢田纲吉脚步一僵，还没扭头就听到重物撞上墙壁的闷响，蓝波的惨叫声，嚷嚷着“Reborn干嘛一声不吭就打”，还有山本的“嘛嘛大家不要医院里喧哗”……
默默垂下原本打算望过去的视线，沢田纲吉心里给家庭教师比了个“干得好”的手势，顺带决定明天就把蓝波发配到最偏远最贫穷的I区。
二楼的楼梯结束了，三楼已脚下。
不长的回廊，雪白的墙，左手第二间。
推开，首先跃入瞳仁的是京子的背影，沢田纲吉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那个坐京子身前的身影。
他的动静不算大，但也远不到悄无声息的程度，因此那两个女孩很快就望过来。
那双黑色的眸子望过来，视线停留他的脸上。
【长时间昏睡不醒的病醒过来通常都会忘掉很多事，比如忘掉自己的职业啊，青梅竹马啊什么的……】
脑子里忽然冷冷地响起一分钟前听到的那句话，沢田纲吉心跳骤然加快。
几乎是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他注视着她，轻轻说：“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扬起一个笑。
“很好呀。”
她很好。
没知道的地方，沢田纲吉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她没问他“是谁”。
她依旧会对他微笑，熟悉的微笑，然后唤他“阿纲”。
幸好……幸好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沢田纲吉由衷地庆幸。
接下来的十天，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彭格列十代目这几个月来最惬意的日子。
凉宫奈找到了，而且乖乖地住医院里，每天他只要过来就可以看到她。
纤细的女孩坐靠窗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她的洁白被褥上，绽开一片琥珀色的光影。
凉宫奈医院住了一个月，沢田纲吉就往医院跑了一个月。
终于，凉宫奈出院了。
送凉宫奈离开的那天，笹川京子也。
笹川京子这个月来了两次意大利，第一次是因为得知凉宫奈昏睡不醒。那次她医院陪了凉宫奈十天，每天都看到来病房报道的沢田纲吉。第十一天的下午，笹川京子决定回国。
她没告诉任何这个消息。正医院里给凉宫奈削苹果的沢田纲吉从监控机场的下属那里得知笹川京子已经离开的时候，棕发少女已经身两千英尺的高空。
当时沢田纲吉就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他没有深思。或者说是下意识地不去深思。
关于笹川京子的一切，还有不知是否还能存的他们的未来，对于还大二的彭格列十代目来说，似乎太过混乱与棘手了。
于是他本能地退缩了，像是变回了那个初一时的胆怯男生，将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都捂住，不听也不看。
他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但至少现……
让他先歇一会儿吧。
——彭格列十代目忘记了曾经的教训，他忘了世界上有些事是不能等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该低估一个女性的直觉。那玩意有时比彭格列的超直感更恐怖。
于是二十天后，当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一齐将凉宫奈送上飞机，双双目送那只银白色的巨鸟划过长空，沢田纲吉听到身旁的女子说：“小纲，们分手吧。”
飞机掠过晴空时带起的声响非常巨大，但即使是这样的轰鸣声里，他依旧听清了那句不轻不重的宣言。
他惊讶地回过头来，却发现笹川京子没有看他，她直直地望着天际，望着远去的银影。
“……京子……”沢田纲吉蓦地认识到这些天自己做了多恶劣的事。
无论如何，沢田纲吉想，他一定要和京子解释那天的事，那场械斗，还有黑手党，将一切都说清楚……然后他会将选择权交给她。
但沢田纲吉没想到，他根本来不及开口，笹川京子就用平淡语调，堵住了他所有预想中的发言。
“小纲，喜欢的，其实是奈子吧。”
沢田纲吉呆原地。
笹川京子依旧没看他，唯独淡淡的女音，不断轻轻地从那张唇里滑落。
那天笹川京子说了很多的话……或许事实上并不多，只是因为大多时候沢田纲吉都沉默，所以才显得女孩的话出奇地多。
说到底，其实她统共也不不过说了十句话而已。
最后，银色的飞机消失了，机场上恋的分手也到了尾声。
笹川京子微笑着，对沢田纲吉说：“再见，纲……君。”
然后她转身离开。
沢田纲吉站她身后，站空旷的意大利机场中，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变小，一次也没回头。
沢田纲吉忽然发现，她们的背影有点像……笹川京子和凉宫奈。
那时沢田纲吉还没注意到，其实两个女孩相像的不止是背影。
都是一样的拒绝阴暗，像向日葵一般向往着阳光下的生活。
但如果是笹川京子的话，说不定是可以接受沢田纲吉黑手党的身份的，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的话……
可是那之前，她发现沢田纲吉喜欢的是凉宫奈。非常、非常地喜欢，喜欢到她医院的那十天里，每一天看着他们的互动，自己心里都煎熬得如同被火灼烧。
那两个之间……
真是的，笹川京子苦笑着想，自己竟然才像是那个多余的……
……不，其实已经可以看清了。那个真正的心意……
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摇摆的天秤，终于彻底倾倒。
那就这样吧。
她放手，她成全。
“女士，需要牛奶或者果汁吗？有橘子汁和葡萄汁两款可供选择。”
推着餐车的乘务员柔声问。
“不，谢谢。”棕发少女低着头，轻轻回答。
餐车安静地远去。
这是第二次……今年第二次，她坐从意大利回日本的飞机上。
从身侧的玻璃窗望去，三千英尺上的晴空，云朵与阳光一样，又明亮又干净。
笹川京子想，她果然还是不喜欢黑手党。
特别是那个毁了她的初恋的黑手党。
……最讨厌了。
有细小的水滴落她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啊，眼泪……
掉下来了……
***
沢田纲吉的大二，笹川了平的拳头里划下句点。
拜晴守所赐，很快，整个彭格列高层都知道“彭格列十代目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儿”。
大概绵延了整个寒假的嘲笑和安慰真的有锻炼的作用，当大三开始，新学年开学那天，自己校门外遇到穿着青藤服的凉宫奈时，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打招呼。
然后他知道了凉宫奈出现这里的原因：她参加了学校和意大利学校的交换生项目，为期一年。
“的新学校就们学校旁边呢……”凉宫奈微微笑，“周末一起出来玩吧。”
沢田纲吉简直感动得要哭出来，那只赖他头发里的衰神终于肯挪窝了么，总算时来运转……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过得意外地快，一晃神就到了十一月上旬。
对圣诞节有某种阴影的彭格列十代目，再三犹豫后，决定还是挑战下自己的RP，他就不信意大利的每个圣诞节都这么歹命……
——然后他被命运狠狠地羞辱了。
密鲁菲奥雷。
这个家族，自大二下学期初沢田纲吉第一次听到他们的名字开始，到现，几乎每次伴随着这个名字出现的，都是血雨腥风。
然而毕竟是新兴家族，虽然有幼豹般的利爪，对拥有悠久历史的彭格列来说，尚不足为惧。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能维持到今年的十一月为止了。
几乎一夜之间，沢田纲吉发现自己再也腾不出时间去准备那些心里盘算了三个月之久的“惊喜”。
再等等吧。沢田纲吉想，等这些事情过去，他会让奈子看到自己的诚意。
彭格列十代目的大学生活提前结束了，一般需要修五年的课程，他只学校待了三年半。明明是修满学分提前毕业，凉宫奈却总是用这件事情取笑他。
忙碌的日子里，常常收到女孩从世界各地寄过来的相片。相片大多是风景照，偶尔里面出现一个黑发黑眼的身影，沢田纲吉就会很小心地收起来，放进一个专门的相册里。
凉宫奈不意大利，自圣诞节过后，她就开始世界各地到处跑，这些相片就是她的战利品。
真过分，明明说过要意大利陪他的。沢田纲吉不满地想。
只好默默看照片，看着那张笑颜灿烂的脸，沢田纲吉觉得独自一的时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当然，如果照片的背景不是什么奇怪的冰原而是米兰大教堂的话他会更高兴……
五月的一个晴朗日子里，终于理完大半的公文的沢田纲吉，正想稍稍休息一会儿，看看那些从遥远大陆传过来的相片，就听到下属说凉宫小姐来了。
她笑吟吟地走进来，他面前站定，弯起的眼眸里仿佛有千万繁星。
“阿纲，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