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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噫,说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呢,”叶文林嬉皮笑脸。

    “……”傅落咳嗽得眼含热泪地说,“刚才是跟说话,”

    叶文林,“嘿,多新鲜哪。”

    傅落认为这只是个玩笑,毕竟,从叶文林嘴里说出正经话的概率比中五百万还低,她脸色有些僵硬地一哂,“放屁,看是闲得蛋疼吧。”

    “真的,”叶文林举手做发誓状,“比针尖还真。”

    蓦地,傅落想起了她恍如隔世的大学时光,那时她还是个只会死读书的青少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以中校的身份站这里,代表地球仅存的兵力和叶文林并肩作战。

    更年轻一些的傅落眼里,叶文林一直是一个需要仰望的存,纵然她心志坚定,步履从不动摇地一直追逐,却并不是每一步都能踏石头上无坚不摧的,时常的,她还是会暗自自惭形秽一下。

    叶师兄信马由缰地侃侃而谈时,她会自惭形秽于自己才疏学浅,第一次见到欣然的时候,她又会自惭形秽于自己不怎么光鲜的模样。

    二十来岁的傅落总是想,模样、才华,两者之间,她好歹得占一样吧?就算一样不占,起码应该有一点个魅力、待接物圆融一些,有“际关系好”这个优点吧?

    可她连这方面都是个棒槌,一点也不机灵。

    她并不是闲来无事就妄自菲薄,同龄里,她知道自己也算优等生了——但始终是普通里的优等生,和那些耀眼的风云物,有“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

    因此,早年那一点懵懂的、说不出的少女旖旎心思,就被她埋葬深深的记忆里了。

    叶师兄是欣然的——她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流露出一丝半毫,也没有对谁透露过只言片语。

    可叶文林当面和她开起这样的玩笑,却仿佛挖坟掘墓一样从傅落心里刨出了这些陈年旧事,傅落一下就有火了,也说不出是自尊被刺伤了,还是心里那个总是不敢照镜子看自己的自卑的小女孩再一次发作了。

    姓叶的不是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

    “死开。”傅落面色冷淡地说,“再说一个字跟绝交。”

    叶文林低下头,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哎哟,真生气啦?”

    可惜傅落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全天下只有一个半是能让她发脾气的,一个是付小馨,半个是汪仪正,剩下不管面对谁,只要她不是脑子被僵尸啃了一半,都会保持起码的自制力。

    本身已经是一根棒槌了,她不想变成一个富有攻击性的棒槌。

    ……所以熟面前,大概只好做个包子。

    傅落沉默了一会,虽是闷闷不乐,却不置一词。

    可是叶文林那货不长眼力劲儿,还没完没了:“别说,觉得杨大校这个虽然大事上有些险恶,但是日常很好相处,总得来说,是个长期的绩优股。”

    “长期?长期就是们都死了。”傅落讽刺了他一句。

    “呸呸呸,童言无忌。”叶文林她脑袋上打了一巴掌,这时,二部和三部之间的首次联络结束了,双方切断了联系。

    “其他解散,总参的留下。”杨宁说,“叶队长,也留步。”

    杨宁似乎低头沉思着什么,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来,正好与傅落对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受了叶文林那个贱/的影响,傅落情不自禁地脊背一僵,莫名地一阵尴尬,一时间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没事尴尬个什么劲?”傅落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叶文林:“顺便……”

    傅落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没溜的话,简单粗暴地打断他:“闭嘴。”

    “是说顺便想谈谈星际海盗的事,”叶文林仿佛是一个起落间被夺舍了,表情忽然严肃下来,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现虽然看起来情况很衰,但其实正是走到中盘最关键的地方,一着不慎就有全盘皆输的危险,绝对不能这种胶着莫名的状态被敌拖进官子,不然就玩不成了。”

    傅落:“……”

    这一定是逗她……

    下一刻,叶文林却仿佛看穿她心里所想,表情突然严厉了起来:“这么长时间的战乱,心理状态还没有调整好吗?动不动就被带跑……知不知道们为什么会落到现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各种心理反应轻易地就被他星系敌掌握着!”

    傅落微微有些迷茫和散乱的眼神立刻收缩了回来,对自己方才的反应万分懊恼,十分虔诚地原地反省了起来。

    下一刻,叶文林却对她呲牙一笑:“当真啦?没那么严重,就是故意逗玩呢,嘿嘿。”

    傅落:“……”

    有这么欺负老实的吗?

    叶文林摆摆手:“哎,别那么严肃,不觉得这种自搏击很好玩吗?”

    傅落无言以对,只有面瘫。

    叶文林笑眯眯地说:“比如心里想‘老子今天真是英明神武啊’,念头一过就要抓紧时间,赶紧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一定要打出一溜鼻血来,然后对自己说‘英明个屁啊傻逼’,过一会,如果又想‘真弱啊这种事不可能做得成的’,这时候就又要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俩鼻孔的鼻血对称了,同时跟自己说‘想那么多有个蛋用啊傻逼’,等到把自己打得满脸桃花开的时候……”

    傅落觉得自己隐约从叶文林的话音里听出了什么,抱着她对叶文林格尚存的最后一点希望,傅落接话说:“就成了一个完美的?”

    叶文林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不,就成了一个变态的傻逼。”

    不远处传来杨宁的声音:“傅落,叶队长,这边坐。”

    “走。”叶文林傅落肩膀上推了一把,以耳语的音量说,“那有个变态的傻逼叫呢。”

    ……所以说,这个“爱称”代表叶队长对杨大校的评价很高是吗?

    众很快就坐,杨宁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他盯着会议桌的一角,而后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刚刚同军太空第三作战部队的负责——曹锟少将取得了联系,得知三部近况不佳。”

    众一静。

    杨宁接着说:“目前,那边的巨舰只剩下三艘,除去主舰做指挥中心外,还有一艘巨舰受损程度过半,百十来条大中小的随从舰全军覆没,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现那边能够调用的,总共就有a级大舰四艘,B级中型舰艇15艘,剩下的还有一堆残兵败将一般的小战舰,物资严重匮乏,所与的日供口粮都减半了。”

    他这一席话说得犹如国家首脑年终讲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知是信息量太大,还是傅落变得敏锐了些,反正她听出了杨宁的弦外之音——曹锟的军衔,流落的中国太空军中,是最高的。

    不……恐怕还不只是这样。

    傅落毕业前的实习敲就是三部完成的,当时曹锟还给了她一个不错的分数,尽管傅落怀疑对方只是例行公事地走过场打个分,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但是曹少将格外深厚的背景,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曹锟五十来岁,年富力强,尽管婚恋市场上算是熟龄了,但是军政高层,还是个绝对的青年才俊,可想,无论他有没有真本事,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都不大可能会是个白手起家的穷小子出身,有江湖谣言说曹锟他们家政党高层中的影响力很大。

    而现这种……军队涣散,将军陨落的情况下,显然比纯军家庭出身的杨宁更有分量一些。

    如果三部和二部一样兵强马壮,那么为了分担风险,国内很可能会局势未定的时候,让他们两方暂且分开,各行其是。

    但是现三部已经混成了这副鬼样子,再让他们随时冒着被敌一巴掌灭掉的危险,叫花子一样可怜兮兮地宇宙里流浪,就略微差点意思了。

    也就是说,照这个节奏下去,二部与三部合并已经提到日程上来了,是迟早的事。

    “这件事后续该怎么处理,不可能自作主张,近期准备向地面汇报一次。”杨宁迟疑了一下,“一会会先拟一个大纲,傅落,回头按着的主线,替写份报告,就这两天的吧,别耽搁。”

    傅落:“是。”

    如果说杨大校真对她有什么“另眼相看”的话,大概就是格外愿意找她写报告。

    她怀疑杨宁可能是故意的,反正每次傅落外面和海盗对战一段日子,一身杀意地回航时,杨宁都会多少给她找点文职的事。

    也不知是真把她当成能打架能报告的万能小秘书,还是故意用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磨她的忍耐力。

    这天散会时,每个都心事重重,一方面,有些前途未卜的感觉,另一方面,他们不知道敌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是怎么追杀携带大量宝贵资料的尖刀的同时,还有暇腾出手来把三部收拾了的。

    傅落回到自己的寝室,仰面躺床上,回忆起这一天的兵荒马乱,就她将睡着未睡着的时候,突然,耳朵里的内置通讯器里传来紧急集合的通知,傅落猛地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迅速拾掇好了自己,往会议室跑去。

    巨大的光屏上闪烁着血红的求救信号,映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杨宁快步走进来:“方才三部同时向地面和部传来了紧急求救信息,说是遭到了一群星际海盗的围困。”

    “不是,等等,星际海盗?多大规模的星际海盗?”长年巡航,始终奋斗打劫星际海盗第一线的傅落首先提出了质疑。

    星际海盗团唯一一次联合全体行动,就是围困堡垒的那一回,此后一直是四分五裂、内部之间争抢不休的,他们的行为无逻辑可循,像一群敌不分的疯狗,烧杀抢掠,逮谁咬谁,以行动快与凶狠着称,但五十条小舰以上的大规模行动海盗中十分罕见。

    “就算三部现非常脆弱,他们连主舰内也有两艘巨舰和数艘大舰,”傅落说,“以星际海盗团的一贯模式,他们至少集结起了一个两百艘战舰以上的队伍才会下口……”

    杨宁抬起手,对她做了一个微微下压的手势,止住了她的话音。

    “那不是问题。”他低低地说,“星际海盗团有多少,不是关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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