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若二选一
沈瑶光微微一愣，她是没想到父亲会说这番话出来。
她是做好了决定的，不怪父亲，因为不管怎样，父亲就是父亲，是从小到大宠爱她的父亲，谁也无法取代这份父爱。所以，她决定不计较他所做的一切。
可是就算做好了这样的决定，在方才听到父亲叙述的过去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父亲也是身不由己，虽然她也知道爷爷有多固执，可是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当年他是那么不得已才娶了母亲，也是从父亲的口中确切的知道，原来这些年他与宋姨妈在母亲的眼皮子地下做出那些事情，她心中哪里真的能做到完全不计较。所以，她才会故意问出那些话，她想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他对母亲的愧疚。
可是她的父亲竟然说，从来没觉得愧对过母亲，却觉得愧对于她。
而且她知道，父亲说的是真话，他真不曾觉得愧对于母亲，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愧对于她呢？
“爹，我觉得您应该愧对于娘，也愧对于宋姨妈，甚至愧对于宋静娴，乃至玉蓉姐姐，还有清和哥哥。可是我从来不觉得您愧对于我。这也是我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左右为难的原因。因为不管您对别人做了什么，您从来没做过对不住我的事情。我难过，是因为娘那么在意您，可是您却在意着别的女人。我更难过为什么那个女人是宋姨妈，为什么您的女儿是宋静娴。”
沈华宇端着茶水，却迟迟没有喝，仿佛在怀念着什么，良久他放下杯子，轻叹道：“也许我说了你不爱听，我真的从来不觉得对你娘有愧。因为当初我并不打算要娶她。为了让我父亲打消这个念头，我找到过她，我想让她别提成亲的事情。因为只有她放弃了，我父亲才会打消这个念头。可是她明知道我与桂芬的关系，却还是执意要跟我成亲。何况，我自与她成亲之后，自认为待她不差，这些年除了桂芬，我也再没有其他女人了。而且我与桂芬的事情，她都知道。当年要收留桂芬的时候，也是她同意的。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静娴是我的女儿。”
沈瑶光怔怔的看着他，良久才回过神来，不确定道：“您的意思是，这些年，宋姨妈在府中与您的那些事情，娘全部都知道？”
沈华宇点头，“是！当年她答应收留她们母女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大家都只以为桂芬母女留在沈家是因为她与你娘是堂姐妹的关系。”
沈瑶光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透着无尽的酸涩，“所以您觉得您完全没有对不住我娘是吗？您有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您有没有想过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答应收留相公的青梅竹马？您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每次您跟宋姨妈在一起的时候，我娘是怎么过的？她一个女儿家，不顾面子，登门跟您提亲，您想过那需要多大的有勇气吗？您想过她是有多喜欢您，才能做出那种事情吗？您想过她是有怕失去您，才愿意收留她们母女吗？您是不是从来没有站在娘的角度为她想过？您是不是觉得只要您对她足够体贴就够了？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每次您在对她温柔体贴之后，转身又与别的女人温存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冷？爹，我，觉得做为您的女儿，我没有立场去过问你们长辈当年的事情，因为我没有身在其中，我无法评判孰是孰非。可是做为一个女人，我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会有多痛。是，看着您跟娘成亲的时候，宋姨妈一定也很痛苦。可是原谅我，她的痛苦我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娘的痛苦，我却能！我很自私，只希望我关心的人能过的好。我希望爹您事事都顺心，所以当我知道宋静娴是您的女儿的时候，我明明可以揭穿您救她们的计划，好叫她死的彻底，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如果真这样，您一定很难过。您是我爹，我不想您难过，所以我放过她们了。可是我同样希望娘过的幸福。爹您一定知道，能让娘幸福的只有您的。可是，这些年您做了这些事情，却从来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您是有多不在意她啊？”
沈华宇错开了视线不去面对沈瑶光那双充满酸涩的双眸。诚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些年他真的没有觉得愧对过唐婉秋。不只是唐婉秋，就算是唐桂芬，他对她的愧疚也不过就是在她带着女儿千里迢迢赶来，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的门前时的短短的一瞬间。
他这辈子对不总多人，比如沈玉蓉，她分明是他的女儿。但是因为他不能面对自己犯下的错，所以就将她关在后院，谁也不许见。比如沈清和，分明是他唯一的儿子，可是因为他不喜欢他的母亲，所以这些一直对他不闻不问。若非他是沈家唯一的儿子，沈老爷子将他看的比命根子还要重，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一身病痛，加之父亲对他不管不问，他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还有唐桂芬。他们青梅竹马，互许终身。可是他终是没有娶她。后来若非她家道中落，父亲为了还债将她嫁给了债主，她只怕会为了他终身不嫁。
还有宋静娴。她是他女儿。可是这些年，他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可是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法子肺腑的愧疚。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将自己定位在好人之列。随心所欲惯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奇怪的很，他竟偏偏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觉得愧疚。正如沈瑶光说的那样，他唯独不用觉得愧疚的就是她了。因为这些年，他对她的好，根本不是弄虚作假的。
可是，当沈瑶光说她知道他与唐桂芬之间的关系的时候，面对那双秋水般的双眸，他忽然觉得不敢面对。
这些年来，他与唐桂芬之间的关系没有断过。而当年唐婉秋答应收留唐桂芬母女的时候，提出的条件是不许让别人知道。但是她并没有说，不可以让府中的人知道。因为要隐瞒这种事情真的很难。所以，很多人与家里的下人有染的时候，总是有纸包不尊的时候。这一点唐婉秋知道，所以她并没有无理取闹的要求他将事情隐蔽到除了他们三个人谁都不许知道。
可是，这些年来，真的，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真的再没有人知道了。
一开始他想自己可能是多疑惯了，就算是贴身伺候的下人他也不敢过分信任，他怕透露了，客毁了他的名声。
可是这根本解释不通。
别说他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首府了，就算是普通的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事。他不过就是在家里多养了一个女人，哪里就真的影响他的名声了？
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后来有一次，他在花园喝酒，唐桂芬陪着他。因为边上没人，唐桂芬便也没有顾忌，坐在了他的腿上。
可是沈瑶光忽然进去了。
听到沈瑶光声音的时候，他几乎全身僵住了，下一瞬间根本什么都没来得急想，就本能的将唐桂芬推开了，因为太用力，唐桂芬直接摔在了地上，桌上的酒菜也撒在了地上，有些还洒在了唐桂芬的身上。
他回神想要去拉唐桂芬的时候，沈瑶光正好听到动静赶过来了，于是他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狼狈的站起来，眼神哀怨的看着他。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他与唐桂芬的关系，因为他不愿意让他的女儿知道这件事情。
因为这件事情足够毁了他在女儿心中最美好的父亲的形象。
他的手无意识拨弄着杯子，声音低沉的有些沙哑，“我并非不在意你娘，其实我与她在一起这么多年，若真的没有感情哪能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的待她好呢？其实若你要问，你娘与桂芬他在我心中孰轻孰重，我真的回答不出来。但是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若二选一，我选你娘。因为，我不会让瑶儿你伤心！”
沈瑶光的眸子下意识放大了几分，有惊喜，也有不敢相信。
沈华宇温柔的笑着，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傻丫头，这些年爹什么时候叫你失望过？”说着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笑容更深了几分，“也是奇怪，我总是觉得叫你伤心难过，比我自己伤心的更叫我难过。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贪玩把家里的书房给烧，那里面可全是我收藏的好书啊。我气得发疯，想着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可是找来了鸡毛掸子，都举起来了，结果你一哭，我便怎么也打不下下去了。人家都说子女都是父母前世的债主，今生过来讨债的。从前我不信，不过有了你之后，我完全相信这个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