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雨声零碎,细捶心隙(六)
修女并没有觉得惊讶,徐徐地、彬彬有礼地弯下腰来,向她致意,她慈爱的目光凝视着景柳,是她感到温暖,“好的,这里欢迎任何落难的人们,我们会尽全力去帮忙!”
现在,整个世界就像被牛奶般的冬日阳光冲洗过一样,让人觉得心情愉悦,轻快的心跳洪流在她们之间沸腾起来。
景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些钱,递给了修女。
修女并拿了过去,这多少让景柳有些许沉闷,但是之后,修女退回了其中一半给景柳,“这些就够了,人是您带来,用这点小小的物质关怀也是赢得一切信赖的基础,所以,一点就够了。
小小的,真诚的关怀,徘徊在景柳心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查清楚老爷子拿着这玉玲的照片,像是很久之前的,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景柳先不说自己与玉玲相识,只是问他了基本详情,也做了解。
老爷子一直拿着照片发呆,眼里总有些委屈,手上拿着茶,却抖得厉害。
“老爷子,您能说说这照片的女孩,或其他故事?”
老爷子将茶杯放了下来,咬了一口绿豆糕,深深叹了一气,“这事儿倒也长了,本来我也是名门之后,家财不算万贯,却也不愁吃穿,那一年,因为鬼子霸道,侵占了我所有资产,而我窝囊,一直座山吃空,不知道自己努力去多赚点,自己就无力维持这家了,最后妻离子散。”言尽于此,他看着照片,脸板得纹丝不动,眼睛里没有笑意,嘴角也没有笑意,连鼻洼都没有笑意,然而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一点巍巍的微笑,随时可以三部开来。觉得这老头子是太可爱了的人,是煞不住要笑的。“照片上这女子,是我早些年叫人去黄家大宅给拍的,现在皱了,又是黑白的,看不出具体是啥玩意儿,我主要来投靠她!”景柳有点呆滞,“投靠?”景柳担忧了。“罢了,来到此地,听说她嫁人了,家境不错,我也有点自作多情。”老爷子话里有话,心有不甘。“敢问您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也没有多大的联系,只是她小时候在我家住过一段,那时候,是她父亲大发雷霆,将她和她的母亲赶了出去,由此我收留了他们一段时间,不过,这会儿这丫头片子不知能否记得清我!”言语里好多唏嘘,好多担忧困惑,只是为了博此一举。
听他这样阐述,其实倒也得相助,景柳觉得可以将他引见出去,既然当年帮过这玉玲,想必这回也得是她报恩之际,如果听说自己之前的恩人有过这样的遭遇,岂能不理,当然,这只是他如是想。
附近的海面,涌起了澎湃的海涛,沉黑的山影,慢慢的,随着夜色的深沉,喧闹声停静无音,霎时间,明月皎洁如白霜,细风如水,带着凉意,荷叶圆圆的露珠晶莹流转的滚落。现在玉玲似乎有那么一点思念末然,纯粹的,她独自走在这寂静的街道,缕缕清风搅动着微尘。
纵使内心瑟意浓烈,但就此刻而言,两人的氛围是温暖的(仅限于此时的幻想),就怕到了早上,一切都只是昨夜星辰,昨夜风而已。
玉玲呼出了一口气,转过头,两人的眼睛对视,心灵里却已是烦忙,但是灵魂里潜藏的怯弱,盲从的跟随外物的纷纷扰扰而摇摆不定,以致到不清不楚。玉玲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被真实社会遗弃的人唯一一个真实的夜晚——玉玲和老爷子的对视。
“玉玲,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景柳神色俱在,整个人有点飘忽了,英雄救美了?还是金屋藏娇成功了?
老爷子高兴得跑到玉玲身边,“哎呀,想不到,想不到,还能见到你,见到你。”老爷子正在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可此时,玉玲就像听见有人在敲打她的脑袋,老爷子几声下来,都没有回应,玉玲声音沙哑而低沉,就像是喊了一整夜,或是抽完雪茄一样,“你何故在此?”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只能来找你啊!”这老爷子热泪盈眶起来,有点恶心和做作。
老爷子于是说了一通,不知情的景柳还在旁敲侧击,玉玲脸色跟彩虹一般,多姿多次,变化多端,但却真是可见,“你这糟老头,当年要不是你,我母亲会被其他姨娘排斥,会被我父亲冷落忧郁而死,现今你还敢来跟我哭诉。”
大半夜的,玉玲的声音也不小,着实说了一段跟说书无异的话,节奏属于高亢的,景柳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过失,老爷子却觉得现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辛苦万难来到这里,找到玉玲,也就当头棒喝,其余都没有。应该罢了,现实就是这样,除了梦想可以摆布它,其余的都任它摆布,和平相处的希望只有等待一切虚幻的、伪装的事物成为真实,类似于有人有汗水生活,而有人却用口水。很多人都是在懵懂中才意识到不轨,没有经验的幼稚之心便是这样被征服的!
那是不是玉玲是谁生的,还得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