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墨色：浓淡的堆积与偏差

    这个一袭石青色广袖纱衫的小小女孩儿，正是昨日一直跟在阑珊身后的小丫鬟小泽，她的大名叫做青泽。

    只是那个穿着一身青色粗布衣衫、罩着淡青色棉布无袖褙子、腰间扎着暗红色腰带的小丫鬟，那个头上挽着两个髻子、只用青布条绑起来的丫鬟，那个肤色微黄、面容寻常的小丫鬟，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灵动飘逸、衣饰华丽、容貌俏丽的女子，且手中握着画笔在作画，若是来的人不是阑珊，而是换了其他一个人，恐怕早已经要大感惊讶了。

    可是阑珊没有惊奇，丝毫没有。她只是冷淡地看着有些害怕的小泽。

    “我……我不……我画的不好，请姑娘责罚。”小泽垂下头去，不敢再看阑珊一眼，声音几乎已经带着哭腔。

    “哪里画的不好，一一给我指出来。”阑珊似乎是动了怒气。

    小泽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大桌前，将自己的画捧了过来，放在阑珊旁边的小桌子上。小泽专心地看着自己方才所画的画，又偷眼看了看阑珊，却见阑珊仍是方才那般坐着，并没有凑过来看自己的画。

    小泽大着胆子，指着画中的山岩一出说道：“这里的积墨次数多了一次，而且笔触过于匀实，没有了浓淡的层次。”又指着另一处天空说道：“这里的淡墨用的也不好，似乎更浓了一点，看起来天色过于阴郁了。”

    “还有这山上的树……”小泽对着自己的画，细细端详，一一指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小泽一连说了五六处，阑珊都是一语不发地听着。小泽的声音越说越低，终于指着山顶的一所小小房子，不再说话。

    阑珊伸出一根白嫩纤细的玉指，点着画上角落里一处，冷冷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泽看着阑珊的手指，不自觉地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想到阑珊还在责问自己，忙细细地朝着画中阑珊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的墨色有一点点虚浮，还带着恍恍惚惚的浮影，仿佛是被没有蘸墨的笔拖过一样的颜色。

    小泽仔细看着那个地方，脸上尽是好奇之色，一面不住思索，一面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个地方是一开始就画好的，后来也没有改动过啊，怎么会有干笔拖过的痕迹？姑娘，这实在是有违画画之理的，可是……可是我确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阑珊伸手拉住小泽左手的衣袖，这件对襟的青纱褙子是广袖的样式，袖子约有七八寸长，阑珊将袖子翻了起来，小泽登时愣在那里，做不得一点声音。

    原来就是在袖脚之上，竟然有一点淡淡的墨痕。

    阑珊冷冷地说道：“青泽，我本不想罚你。”

    小泽听了阑珊的话，登时流下了眼泪，但是口中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挨着阑珊所坐的椅子，缓缓跪了下去。

    “你若是受苦不过，我便送你到好人家去。”阑珊看到小泽跪下，仍是不缓不慢地说道：“反正客人们都没有见过你真正的相貌，我也会为你隐瞒在这里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