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练字：未雨先绸缪
看着那少妇转身离去，阑珊微微叹了一口气，携着知韵和青泽二人从角门又走了回去。.
到了后院，阑珊对知韵说道：“那是梁公子的妻子吗？”
知韵低头看着脚尖，片刻，方才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吧。”
“她很喜欢梁公子，你看出来了吗？”阑珊又问道。
知韵点了点头，说道：“他只叫梁公子的别字，却不叫他的姓氏，不叫他的名字，或许她已经知道梁公子不会现身，所以生怕从自己的口中泄露了梁公子的姓名，坏了他的声名吧。”
青泽恍然，当时那女子忽然开口叫道“昭质”，阑珊说，这女子还给对方留着余地。当时不明白阑珊的意思，原来却是因为阑珊看了出来，这女子虽然是来寻人，却不想让被找的人被别人听到了姓名。
“若是梁公子真的出去了怎么办，那别人还不是一样知道了。”青泽十分不解。
阑珊的语气里是淡淡的一哂：“怎么会有那样的人。”顿了一顿，又说道：“你不见那女子先看了半天，然后才喊的吗？她若是能够看见，自然不会再看喊了，若是看不见，当然会想到对方其实是在可隐蔽之处。”
青泽缓缓摇头，只觉得人心里这样细腻的想法，自己委实不能够猜到。
阑珊不再理会青泽，又问知韵道：“那梁公子也喜欢这女子，你看出来了吗？”
知韵的脸上忽然便有一道泪水直直滑落，却是轻轻摇头，说道：“没有。.”
阑珊淡淡说道：“你回去休息吧。你懂得规矩，梁公子再来，也不许直言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对客人有所怨怼。”
“今日去见老掌柜……”知韵忙擦了擦眼泪，抬头问道。
阑珊已经转身离去，淡淡道：“我自己去吧。”
星月无光，今日正是初一，见老掌柜的日子。
没有再叫知赋，也没有叫知弈，连青泽也被留了下来。
青泽有些不放心，说道：“姑娘，我想同你一起去。”
阑珊摇头，说道：“你去找朱颜，还有更要紧的事。”
老掌柜仍是白衣白面纱，与阑珊的黛螺色衣衫和黑色面纱深浅呼应。
“比斗进行的如何？”老掌柜似乎很关心的样子。
“第八日上的帐已经让朱颜送来了，义母自然知道，知弈势头偏高。”阑珊不紧不慢地说。
“只是偏高吗？”老掌柜似乎是在微笑：“珊儿看来对知赋还有几分把握。”
“当初知弈和知舞比斗不也是一样吗？开始半个月，知舞的势头也高过知弈的。”阑珊看着老掌柜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眼睛，淡然说道：“后来居上这样的事情，总是有的。”
“想必不会总是发生吧。”老掌柜也说得淡然。
阑珊不再说什么，眼光在屋里微扫，换过话头说道：“义母可需要些什么？”
老掌柜略挥了挥手，轻声道：“什么都不需要。”
阑珊看着案上重重叠叠的一摞字纸，说道：“义母近来练得怎么样了？”
老掌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见过的太少，又只能靠着记忆去回忆，其余的，只能靠自己去想象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恐怕我是练不好了。”
阑珊的眉心微微一动，却终于没有说话。
老掌柜敏锐地看到了阑珊的神色，轻声说道：“你想说什么，不妨就说吧。”
“知赋也曾说过那几个字写得极好，不知道可否让她学一学。”阑珊说道，“知赋的字写得很好，又是个极有风骨才情的人……”
“她的去留尚未决定，如何可以让她学这些字呢？”老掌柜摇头说道：“你我二人练下去也就罢了，成就成，不成……也是天意如此吧。”
“如果相信天意，咱们又何必一路辗转，到这里开这家柒知楼呢？如果相信天意，柒知楼又何必用这样的字体写了招牌挂起来呢？”阑珊说道：“义母的意思，难道是担心一旦知赋学了这些字，将来她比斗虽然输了，我却以此为由，让老掌柜您留下她吗？”
阑珊说着眉眼间都是淡淡的微笑：“义母放心，即便阑珊是那样的人，知赋也不是的，当日在您面前，我也说了，比斗输掉的那一个，只管离开柒知楼就是了。知赋也是答应了的。她若是连这一点信诺和骨气也没有，输了还有找个由头留下，我就不会让她当‘文知赋’了。”
老掌柜的眼中亦带着微微的笑意，说道：“珊儿说得话可果真吗？老实说，义母如今的才智，是远不如你了。你能看破义母心中在想着什么，可见你是个多厉害的人。义母从来就没有不放心知赋，她一眼看去，就是个好姑娘。诚如你所言，义母不放心的人，是你。”
阑珊不再解释，转身走到白眉神面前跪下，伸手起誓说道：“阑珊起誓，若是义母答应让知赋学习那些字，将来比斗结束之日，知赋若输，阑珊决不以知赋懂得那些字为由，让义母将她留下。阑珊生平言出必践，若违此誓，天神共厌之。”
老掌柜微微一笑，从一摞书堆里找出了一张纸，细细端详着说道：“我虽然肯将这个交给知赋去学，只怕她未必便学得会吧。”说着将纸张递在阑珊手里。
阑珊看了一遍，随即收好，说道：“多一个人去学，总是多一些希望。个人的悟性不同，说不定知赋反而可以成功的。”
别了老掌柜出来，阑珊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星月无光，天色却是清朗。
已经是四月初一的天气了。
四下里花香浮动，虫鸣啾啾。
越是往前面走去，杨楼街上的笙箫歌舞越是听得清楚。
“知舞走了，知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知赋，我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的。”阑珊喃喃说道，“就算输了比斗，知赋也会留下的。我不会留她，她自己也不会留下——”
阑珊伸手按了按袖中的那张纸，忽然低声说道：“到那个时候，恐怕不让知赋走的人，反而是老掌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