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阮郎：载西施归五湖
董大爷在在柒知楼留宿，仍点了双陆陪伴。.其余的客人，留宿的也都纷纷与小姐们往后院子里、或是小姐们的卧房去了。正厅上只剩下了一些不留宿的客人，还恋恋不舍地在跟小姐们把酒言欢，一尽其乐。
阑珊早在横波的歌声止歇之后，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多时青泽和知赋陆续也到了。
青泽一进门就欢喜说道：“姑娘，方才好精彩的曲子，可惜你没有听到。”
阑珊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什么精采的曲子？”
青泽将方才厅上的场面绘声绘色地给阑珊讲了一遍，忙又说道：“又让姑娘猜着了。那日横波找知赋姐姐，果然是让她写歌词的。没有想到知赋姐姐写得好快，横波唱出来，众人的反应又是这么好。”
阑珊点头道：“横波倒是很聪明，以前却没有发现呢。”
青泽问道：“怎么？姑娘是说她唱歌唱得好吗？姑娘不知道，今天横波一唱，满座皆惊。横波说知赋姐姐给她写了三首词，不过她只学会了一首。人人皆让横波再唱，她却说实在没有学会。不知道客人们会不会扫兴呢。”
阑珊伸手剔亮了灯烛，道：“所以才说横波聪明啊。有这一首珠玉在前，又说一共有三首这样的曲，那么定是人人都想一闻为快了。可是横波今天若是一口气唱完，众人一次听过，明日便没有了。不如这样，给人人留下一个悬念，心中念念不忘，明日后日，定然会依时再来了。”
青泽闻言，不觉拍手：“姑娘说得果然有道理呢。”再一想，说道：“是了，是了，今天听一首，明天听一首，这样的好歌，这样的好词，人们才有时间回味。若是一口气将三首唱完，那知赋姐姐的好词，人们过耳便忘记了。”
阑珊颔首：“所以人人都让横波再唱别的，横波却将那第一首又唱了一遍。”
“姑娘你不知道，再唱第一首，那是秦公子的主意……”青泽说着忽然惊叫一声，笑道：“姑娘，原来你刚才下去听见了啊！”
两人正说着，知赋在外面敲门。
阑珊等知赋进来，点头说道：“那鹊踏枝写得很好。横波也很聪明。这三首词不日便会在杨楼街传唱开来。”
青泽忙插嘴道：“那知赋姐姐你以后可要辛苦了。客人们慕名而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听你的新词呢。说不定还有许多要求姐姐你的墨宝、求你填词的人。”
阑珊的眼光从青泽移到知赋脸上：“你怎么说？”
知赋踌躇道：“填词作诗，须得有兴致方好。那时横波来找我，我一时兴起，写了三首词。可是以后若要天天应接不暇，我却无此才能的。再者，若是当着客人的面，即兴赋诗作词，更未必总有这样的诗兴。”
阑珊点头：“即兴赋诗，当时的情境自然十分重要。与人对诗对词，更是棋逢对手方有好句。”
知赋续道：“可是正如青泽妹子所说，以后想来会有人来求诗求词，我……可该怎么办呢？”
阑珊淡淡一笑，说道：“你若不知道，暂且不提此事。反正还可以再等两日的。且等等也不迟，说不定横波那里，会给你出一个好主意的。”
青泽奇道：“横波？难道她能帮知赋姐姐写词吗？”
阑珊摇头不答，展开一张纸给知赋道：“你看看这个。”
纸张略黄，看来是旧年之物。上面的字迹却是墨痕漆黑，如同新作，一看便是好墨。
知赋一眼看到那字，惊奇地抬头看了看阑珊，忙又垂首向那纸上看去。
盈盈娇女似罗敷，湘江明月珠。起来绾髻又重梳，弄妆仍学书。
歌调态，舞工夫，湖南都不如。它年未压白髭须，同舟归五湖。
下面一行小字写道：为玉瑱妹书《阮郎归》，轻歌软舞，姿容绝世。愿学范蠡载西施，同归五湖，一生任逍遥。
青泽轻轻将纸上的字念了一遍，看看阑珊，再看看知赋，知赋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着，似乎于诗词本身并不在意，只是细看那纸上的字。
青泽终于也顺着知赋的目光将那纸张又看了一遍，忽然说道：“姑娘，这字体……这字体……”
阑珊略略颔首，却不说话。
青泽又问道：“玉瑱妹是谁？这题词下面怎么没有落款呢？”
又待了片刻，看到知赋抬起头看，阑珊方才说道：“玉瑱妹，就是白玉瑱。也就是你们见过的老掌柜。”
青泽和知赋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脸上皆是惊奇的样子。片刻，知赋方才垂首抚摸着那纸张说道：“果然，这纸张可不是有些年头了吗？却不知……给老掌柜写下这幅字的人是谁？”
阑珊摇了摇头，说道：“老掌柜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所有的只有这幅字。还有，那人自称是姓阮的。”
青泽轻轻“啊”了一声，说道：“姑娘你不也是……”
阑珊点头道：“老掌柜是我义母，我不知自己的本姓是什么，让我姓阮也是老掌柜跟我说的。”
青泽又看看那词的下面，叫道：“《阮郎归》，这词就是阮郎归，难怪那人要自称姓阮了。”
知赋一直默默的看着纸张，忽然说道：“姑娘给我这些字，是有什么用意吗？”
阑珊道：“我想请你学一学上面的字体。比之单单看招牌上的‘柒知楼’三个字，这些字的结构笔法，更清晰多了。”
知赋脸上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说道：“虽然如此，但仅凭这些字，就要学会纸上的字体，究属难能。”又看着阑珊问道：“姑娘会写各种字体，怎不学学呢？”
阑珊道：“早在小的时候，我就学过了，不是一遍两遍，十遍八遍，以致我能将纸上的这些字写得惟妙惟肖，换些字再让我写，却又写不出这样的字体了。看来此事全靠天赋，想来我是终究学不成的。你的字本清瘦，说不定学起来会容易些。”
知赋沉默一会儿，说道：“那我尽全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