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天地肃杀一片，飞鸟也不忍再看，呼啦一声煽动翅膀齐齐离去，唯剩下狰狞的秃鹫盘旋在上空，似乎在等待着血腥过后的一场盛宴。
大历，你终究不是我的安眠之所，我为了你奔走奋斗，耗尽的心血，却最终只是将你从一个火坑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大风呼啸而来，吹起了少女额前的碎发，一切都便的飘渺且模糊，天地那般大，何必将实现凝聚在一处？心是冷的，那还有什么人能伤害到你呢？
“阿紫，我会保护你啊。”
曾几何时，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这样就不会冷了啊。”
又是哪年哪月，她笨拙的为他披上披风，红彤彤的小脸这样告诉他。
“阿紫，相信我吧。”
她闭上双眼，忍住最后一滴泪，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苍穹寥落，苍鹰飞掠，十年光阴转瞬，谁在其中艰难跋涉，谁有在冥冥中睁着眼睛在冷眼旁观呢？
帝无痕，再见了。
真的再也不见了吧，是她应该早些察觉，他不是帝州城，他是他，而帝州城是帝州城，在许许多多个深夜之中，似乎又有哪个少年在自己的耳边暗自咬牙的发誓，“我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帝州城”呢？是苏紫错了，轩辕策说的很对，早在帝无痕满门灭绝之后，那个嬉笑潇洒的帝无痕，早就被埋葬在那个雪夜里，那个染血的九幽台上了。
乌云遮盖着太阳，日头阴霾，惨白的阳光无力的照在北风呼啸的战场上。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初秋的风带着大历特有的寒气，横扫过苍茫的原野，从凌晨到政务，从正午到黄昏，鲜血流满了整片洛原坪，殷红的洛原花放肆的怒放，张扬的舞蹈着染血的花瓣，好似咄咄姚红。数不清早上还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此刻如同断了根的麦子，大片大片的躺在冰冷的土地上。
徒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秃鹫在天空上盘旋着，随时都会俯冲下来享用这一场男的的盛宴，尸骸堆满了平原，伤兵们在小山一样高的尸海中哀声悲号，声音像是失去了家园的孤狼，发出悲伤的泣吼，但是更多的，却是连惨叫都已经叫不出了，只能像是死狗一样的躺在地上，偶尔被寻找伤员的医护兵踢上一脚，才会发出一声哼哼，表示自己还活着。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小雨，细雨如牛毛，冰凉凉的浇在身上，战壕的尸首上还着着火，雨丝打在上面，激起一层丝丝的白雾。
断金踩着尸体走过来，多年的征战给他本就粗狂的脸孔披上了一层血色坚韧的光芒，他的大腿被流剑射伤了，用白布粗糙的绑上，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自从流星不告而别之后，他就一直是帝无痕身旁的亲信将军了。
夕阳下，一处不高的土坡上，玄衣的男人直直的站在一株杨树下，大历的鹰旗在他的头顶轻轻的飘荡着，枯黄的干草在他的脚下飞舞着，不时的打着旋。
他的眼底空茫一片，似乎是正在看着什么，可是那眼神却好似越过战场，透过血光，穿过了天边的浮云。
断金突然有些楞，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走上前去。
“断金？上来吧。”
帝无痕并没有转过头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舒和的淡定，断金弓着身走上去，单膝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启禀皇上，北漠军已经从东南方的裕华军团防线突围而出，裕华将军是刚刚赶到的二线兵团，仓促成阵挡不住苏大人的攻击面，北漠军和原先的绿营军的骑兵绕过了禁卫军的正面攻击，直接插入裕华将军的军队之中，等我们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晚了，修陆军从左翼逃窜，幕前已经往西北余道方向去了。”
帝无痕紧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断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末将已经传信给高将军和陆将军，命他们在余道关拦截，第一军团也会分出三万守军，在大西北境内分批狙击，丰裕关也做好了战斗准备，通往卞唐的南疆水路也被我们严密坚守把控，就算他们背生双翼，我们也能将他们射下来。”
帝无痕仍旧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好似对眼前耳边的一切都毫无所闻，断金有些紧张，小声试探着问道，“皇上？”
“你继续说。”
“我军伤亡惨重，第三团第十七团全军覆没，第四团第八团第十一团的军团长阵亡，部下战士也死伤过半，杜若令将军率领的第十三军团拒绝作战，如今上层军官已经把他看管压制起来了，但是下层官兵仍旧不肯听从调配，他们在这里不但起不到作用，我们还要分出兵力看守他……”
帝无痕闻言微微转过头来，轻轻的挑起眉梢，沉声说道，“拒绝作战？”
“是……是的……”断金吞下原本的话，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说道，“第十三军团的官兵，全是来自尚慎高原。”
冷风吹过，细雨打在帝无痕的鼻梁上，他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皇上，再次阻截住北漠军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帝无痕面无表情，“说。”
“是，如果我军成功包围苏大人，那么请问皇上，我们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进攻。是全力突击还是迂回围困，是击杀，还是生擒？还请皇上明示。”
耳边的风突然打了起来，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寒风吹过他的身体，吹起瑟瑟翻飞的袖袍，一处的战场仍旧有小股的火苗，一整日的激战夺去了战士们的锐气，此刻，他们疲惫，委顿，衣衫破烂。整整两万禁卫军，还有后增援的三万军团，虽然有一路中途退出战事，但是还是在北漠军的面前大吃败仗。
苏紫率领着三千北漠军，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割破了他的包围圈，远远三万塔嬛军没有做到的事，她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帝无痕不得不承认，在军事上，阿紫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她对战局的把握和控制，她在军队中的威信和地位，连自己都是不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