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凉人怎能温暖他人
她虽是良人，可在这寒冷的夜晚却怎也无法安然地沉睡。
……
明月高照，清风雅静。偶有几只灵蝶在四周散布飞来。
梅花树下美酒醇香，他抚去衣上雪花再饮下光杯中盛满的美酒。
雪莲而制的美酒在舌尖潺潺回味，冰凉无比。
轻快的脚步声在繁华中响起，他醉意朦胧地朝侧仰看。
“你怎么来了？……”他眼瞳里倒映着一位素颜纤细不染的容颜。
“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曦斓站在他的身旁，朝一边池塘里的莲花看去，眼里是一片宁静的安然。
她举起桌上的另一只光杯，将酒壶提起往里斟了些许酒，然后将它一饮而尽。
“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你竟也学会了喝酒？……”他透亮的明珠如夜明珠，闪亮而夺人眼目。
“魔界的生活让我迫不得已这样做。”
他本以为她会过得无忧，竟还是错了。
“杀了萧子清也是迫不得已？！”
每每想到萧子清，辛蔚之的心中难免有几分的不安。
“不是迫不得已，而是他，必须死…”
从天而降的雪花飘落到她浓而密的睫毛上，待化成雪水之后，便像眼里般从她脸颊轻滑而下。
“是魔尊让你杀的么？”
“……”
她弯弯下身，坐在他的身旁。
——昔日，也是如此。
辛蔚之提起酒瓷往两支光杯中各斟了一丝酒。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曦斓淡淡问道。
“你说。”
辛蔚之欲要喝酒之际，曦斓却拉住了他紧握酒杯的那只手。最后，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便悄悄将手伸了回去。
“洞房之夜，都要喝交杯酒。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月光下，她光洁的肤色皎洁无瑕，宛若白色兰花。
“好。”
曦斓朝他靠近一步，手中的光杯与他挥之而来的手交叉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丝丝环绕的圈。
两人同时低头，抬手，默契地共同一饮。
“从此，你我剩下的没有情，只有恨！”她明亮却又清冽的声音不带滞留便直接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辛蔚之凝注着她，展颜微微一笑。
她痴痴地端起酒杯，一杯杯地继续递入嘴边。
只见辛蔚之缓缓站立，修长的身形在月色下显得纯白耀眼。
本以为他会离开，没想到她却脱下了自己不染的狐裘，将冰凉的她紧紧包裹。
“为什么又要对我如此好？！”她失落的眼中尽管哀伤却也夹带着几丝愤怒。
他说过不管她，却又总是对她忽冷忽热！
辛蔚之没有说话，而是低下头。
最终，她明显地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一个……
——温和的吻。
曦斓闭上双眸，想要遗忘周遭所有的一切……
她轻轻依偎于他暖而眷恋的怀抱。
就如一个梦……
只要闭上双眼，便不愿再醒来。
安然如梦的湖畔一切静好，白色的梅花瓣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花路。
花瓣如雪，雪沾花瓣。他身上，更是混着梨花与梅花的香气。
——终是她终身无法忘怀。
“不要走……”
“对不起。”
一切，恍若梦。
—————
晨曦微现时分，在雾霭的轻轻缭绕下。岁月在云卷云舒间剥蚀了湖畔原本的色彩，如今伴着暮春靡败的风景，仿佛正诉说着已经落幕的繁华。
她正坐在梅花树下，锐眼的微光朝树边照射过来。
曦斓朦胧从睡意中惊醒。难道真的是梦吗？……
她揉了揉脑袋，眩晕的感觉在脑海散布开来。兴许是昨夜喝了不少酒的缘故……
“你醒了。”
荷雨一袭淡绿衫子。她双眉弯弯，小脸如白玉，颜若朝华。她服饰打扮虽也不显华贵，却映得她是粉装玉琢一般。
“你为何在此？”
“我…来此赏景，便看见你睡在这里。”
岂会是赏景？终是他放心不下她，才会让她来此……
“你变成我的容貌，就不怕我杀了你？！”曦斓如画一般淡然笑起，却映别有一番风味。
“花神！你都…知道了…”荷雨连忙伏跪在地，再不敢将自己的头抬起半分。
她长剑已然滑出长袖，向荷雨直逼而去，而眼下的荷雨却并没有动弹一丝。
“…也罢！他爱之人终是你！”
荷雨白皙的额头此刻竟也冒出了豆大般的汗滴。
“谢花神不杀之恩！”
“你若帮我一个忙我便放你一马，从此不再过问此事。至于你变成我模样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花神请吩咐。”荷雨无一丝表情却也能看出她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与辛蔚之在花谷决战时，我要你性命一用……不过，你若死了我也会救你…”她别过脸颊，不再看眼前伏跪之人。
“是……”
她的手顿到半空便停下。雪花从她指尖绕过。
“我第一次来比岸也是这样一个雪天。那时他坐在比岸抚琴，我就站在这里，冒着寒雪一直望着他……”
湖畔桥头，他纯净的眸仁倒映着一个不被风雪所染的容颜。待那抹容颜遗忘天涯之时，他也不在世上。
荷雨走过桥头，来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见你脸色不太好。”他一直凝望那个身影，对荷雨说话。
“没事。”她绕过树枝，急促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辛蔚之从树枝上折下一节梅花，当他回看那桥头之人时，早已没了踪影。
他徒步站在花枝下，晃眼看见木桩上几个刺眼的字：
愿与君绝！——
“愿与君绝！”他苦涩的言语一字字地默念。
辛蔚之将手中枝条上的繁花一并扯下，向地上撒去……
梅树侧下，一位绿衣女子独站那里。她缓和的眼眸中夹杂着不知多少的深情，她一直站在那里凝望着他，从不曾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若要你幸福的代价是我，我愿意换来你一生的无忧！”
她淡然地笑着，将双眼闭上。少许的泪水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往外奔腾。
白衣胜雪的他紧靠树桩，缓缓坐落到地上。仿佛是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注于那根树桩上……
恍然今生的我，就是前世轻狂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