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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

    第六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李沁擦擦头上的汗,看着蒙蒙均匀的呼吸,心中一阵宽慰。绮兰香加上她六天来的真气灌输,蒙蒙体内的毒已经被除去了大半。他已经有了生命的迹象,开始有了呼吸,脉搏也开始跳动,背上触目惊心的镖伤也开始结痂愈合。他现在已经不用待在阴冷黑暗的石屋里,师傅给他准备了一个房间,房间是向阳的,里面有一张温暖舒适的小床,每天早上,阳光就会洒在这张小床上。等蒙蒙醒来,他一定会喜欢这间小屋,如果他能忘记那个恐怖的夜晚,他会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

    “沁儿,今天就别走了,你这样跑来跑去会受不住的。”老妇人走进来,眼中是满满的担忧。六天来强行输出真气,使李沁元气大伤,她的脸上是再浓的妆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我没事,”李沁勉强一笑,“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人的婚礼。”

    “谁的婚礼这么重要,让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早就答应好了。师傅您别担心,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去。虽然选尉迟潇做郡马,只不过是为了得到绮兰香的下下之策,但她不得不承认,未婚夫三个字还是在她心中掀起小小的涟漪。她想看一抽礼,看一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婚礼,看一场佳偶天成的璧人许下三生之约的婚礼。这样的婚礼,她永远也无法拥有,既然无法拥有,看看总可以吧。

    李沁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就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幸亏她及时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

    “沁儿,”老妇人赶紧扶她坐下,“你跟师傅还逞什么强?”

    “没事,我稍微调息一下就好。”

    老妇人看她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又服下一颗增补元气的药丸,才准她离开。

    李沁看看外面的天,还不算晚,快马加鞭,应该还赶得及新人拜堂。

    连就连,我俩结交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奈何桥上,可曾有人等过她?

    澹台梦泽一改往日的沉稳之气,坐立不宁,看着一身吉服喜气洋洋的尉迟潇,气不打一处来,“真服了你,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不笑,我可是新郎官啊。”

    “别忘了,婚礼是假,缉凶是真。”

    “那又怎么样?她若不是凶手,我就让这假婚礼变成真婚礼,气死她;她若真是凶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休了她,恢复我的自由之身。”

    澹台梦泽看看外面的天,道:“拜堂的吉时就快到了,她还没出现,她不会不来了吧?”

    等了一会儿又道:“她肯定不会来,有哪个女人会在自己未婚夫纳妾的时候跑来观礼?我干脆到镇南王府直接去找她。”

    尉迟潇赶紧拦住他,“你疯了?王府郡主是你小小捕快想见就见的吗?再说她若真是凶手,肯定认识你,一定会对你有所防备,你这么去不是打草惊蛇吗?哎呀,你放心,她肯定会来的。依她的性子,肯定要来大闹婚礼。”

    “儿子,吉时到了,快出来行礼。”尉迟潇的娘亲叶雪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同于一般贵妇的温柔矜持,身为武将的妻子,她身上更突出的是巾帼英雄的飒爽英姿。

    她真搞不懂这个儿子在想什么。知道他被云华郡主选为郡马,全家人都心力交瘁,他倒好,还有心情纳妾。纳妾就纳妾,她也不反对,可是偏偏又这么仓促,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怎么说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实在太草率了。

    “娘,您急什么,还有重要人物没到呢。”

    “再重要的人物也不能错过吉时,再说你们父子的朋友以及其他朝廷重臣都已经在外面等半天了,还能有什么重要人物?”李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越看越英俊,现在一身新郎的喜服,更显得英气逼人。

    “李沁。”

    “哦,李沁。啊?云华郡主李沁!”叶雪柳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叫起来,“你、你、你,难道你也给她送了请帖?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尉迟潇好笑地搂住他娘,“娘,别这么担心,一切有你儿子呢,难道你对我没信心吗?”

    叶雪柳瞪着他,“我怕你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不管啊,待会有什么事你负责给我摆平,我可不想让好好的婚宴变得鸡飞狗跳。哎呀,我还得去跟你爹说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云华郡主到——”在府门外迎接宾客的门童,在看清面前这个盛装华服的少女递上来的请帖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

    真是石破天惊的消息!刚刚还热闹非常的府邸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天哪!今天晚上要有大事发生了。尉迟长恭赶紧率家人宾客出来迎接,这个倒霉儿子,就会给他这个老头子找麻烦。夫人刚刚通知他说儿子请了云华郡主,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过去痛骂儿子一顿,可是还没来得及采取行动,瘟神就到了。哎,只有求老天保佑了。

    急匆匆地过去行礼,顺便偷眼观察郡主的神色,还好,脸上还有一点笑意。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她是准备按兵不动还是谈笑用兵呢?她可一直是鞭不离手啊。

    “老将军免礼,诸位免礼。不知本郡主可错过了两位新人拜堂?”

    “郡主未来,新人怎敢拜堂?请郡主移驾喜堂上座。”尉迟长恭额头都冒汗了,偷眼往四周看看,却没有尉迟潇的踪影,心想:你把瘟神请来,自己却躲到一边,让老爹当挡箭牌。待会儿她发起脾气来,可别怪老爹不罩你。

    “这位一定是尉迟夫人了。”李沁注意到尉迟长恭身边一个一身英气、气度从容的女子。

    叶雪柳赶忙上前施礼。

    李沁扶起她,“素闻尉迟夫人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气质出众,名不虚传。”

    “郡主谬赞,臣妇实不敢当。”叶雪柳心想:相公和儿子都说这个郡主刁蛮任性、可怕得很,现在看起来还是挺懂礼貌的,长得也漂亮,没看出哪可怕呀。

    众人走进喜堂大厅,分宾主落座。李沁身份是君,因而坐在上位。

    李沁不开口,大厅中就一片死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但是彼此交换的眼神都藏着秘而不宣的暧昧含义。

    尉迟潇走进大厅。其实李沁一进大门,他就拉着澹台梦泽在躲在暗处观察。澹台梦泽看着李沁倾国倾城的容颜和光彩照人的气度,却怎么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那天晚上和他交过手的凶手,他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尉迟潇给他出主意:“等我过去刺激她几句,她肯定要大发脾气,然后我就借机会和她交手,你仔细看看她的武功路数。”

    于是尉迟潇带澹台梦泽藏到喜堂的偏厅,自己走进喜堂大厅。

    他的笑容是挑衅的,“郡主大驾光临,真让末将和娘子受宠若惊。”

    他的话让满堂宾客起了小小骚动。他称呼所纳小妾为娘子,又将云华郡主这个正牌未婚妻置于何处?堂堂郡主,尊严何在?

    李沁脸色如常,“少将军无需客气,我祝贺少将军与新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郡主。我和娘子两情相悦,谁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如此甚好。请新人拜堂吧,不要误了吉时。”

    “末将只知拜天拜地拜高堂,如今郡主端坐正位,末将不知该如何拜法?”

    满堂哗然,所有人都觉得尉迟潇的话太过分了。纳妾原本就不算明媒正娶,因此没有拜天地的大礼,新人只须向公婆、夫君、夫君的正室跪拜敬茶。如今尉迟潇以迎娶正室的礼节迎娶侧室,本来就已是对云华郡主的莫大羞辱,现在又以言语相逼,叫郡主情何以堪?

    “潇儿!”尉迟长恭喝止儿子的无理取闹,“郡主是君,你是臣,就以君臣之礼叩拜。拜完郡主、再拜父母。”

    “老将军,”李沁盈盈起身,“少将军说得没错,我坐在这里的确不合适,我今天只是以一般宾客的身份来观礼,坐在下面就好。”说着竟走下主位,在堂下站立。

    尉迟长恭赶紧命人搬来把椅子,请郡主坐下。她的忍让并没让尉迟长恭轻松多少,相反,他更加忐忑不安。

    尉迟潇有些措手不及,李沁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人家都坐到下面去了,你总不能再叫嚣了。算了,先拜堂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从此死生契阔,生死相随。

    李沁听着司仪的唱和,看着堂上的一对新人,眼睛便渐渐有些模糊。什么是幸福呢?这样就算吧?幸福,离她好远啊。

    叶雪柳觉得儿子做得实在过分,就算再不喜欢云华郡主,总是皇命难违,还是要结成夫妻,过上一辈子。既然如此,何必让对方如此难堪呢,要是见面就像仇人似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等到儿子和纤云拜完堂,大厅中的人都向儿子表示祝贺,纤云被侍女送回房中时,她趁这个机会悄悄拉过纤云,嘱咐她向云华郡主敬茶。

    纤云很懂事,亲自沏了一杯茶,走到郡主面前行跪拜大礼。

    李沁看着凤冠霞帔的纤云,比起当日破衣烂衫的样子更要美上几分,而且因为嫁为人妇,神态间凭添一抹娇羞,当真是惹人怜爱,看来尉迟潇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人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尉迟夫人,何必委委屈屈地做个侧室呢。想到这,便想把手上戴的玉镯送给她,多少代表一点歉意。

    尉迟潇虽然被一帮宾客围着劝酒,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李沁。李沁不动声色打量纤云的目光让他心惊,谁也不能从她的目光中猜透她想干什么。她今晚的表现一直都很不寻常,不寻常得让他觉得危险,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待看到李沁把右手伸进左手衣袖的时候,他差点叫出声——天哪,她不会是要用她的活物暗器对付纤云吧?

    他没有叫出来,是因为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鬼女,看你往哪里逃!”随着一声怒喝,澹台梦泽的身形从偏厅飞出,手中的宝剑犹如出水蛟龙,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刺向李沁的面门。

    他一直在监视着李沁,她的一举一动更加重了他的怀疑。她深不可测的眼神、深藏不露的武功、不合常理的举动,都说明她太有问题了。及至李沁将手伸进袖子,这与凶手施放虫蛊的手法一样。他不能再犹豫了,错过这个机会,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抓住凶手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成功了。

    剑,像一道利闪破空而出。

    李沁大吃一惊,想躲,却已来不及。元气大伤的身子,无法再做到快如闪电的反应。

    接下来的事情,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自以为找到凶手的尉迟潇和澹台梦泽。

    一向温柔婉约的纤云突然一声尖啸,凌空而起,飞起一脚踢向澹台梦泽握剑的手腕。

    一直背对澹台梦泽的她,误以为自己才是被攻击的目标。想不通自己高超的演技如何会被识穿,直到死,她也不知道,一切只是阴错阳差。

    真相,来得如此有戏剧性。

    顾不上惊讶,澹台梦泽在不动声色间改变了攻击对象。眨眼之间,数招已过。一个擒凶心切,如猛龙出海,剑锋凌厉,招招夺命;一个气急败坏,似地府鬼魅,出招狠毒,诡异阴森。双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刀光剑影间翻飞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身影。

    尉迟潇已然明白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他一直怀疑的李沁根本不是凶手,而他急于娶过门的娇弱女子纤云才是修炼“鬼女阴经”的冷血杀手。

    心中懊恼无比,手上却无半分停滞。他挺身而出,与澹台梦泽配合默契。一个全力纠缠住纤云,让她分身乏术;一个保护着宾客,让他们尽量远离鬼女。可是场面实在太混乱了,人人为了活命已然慌不择路,谁也不明白娇滴滴的新娘子眨眼就变成了阴毒的鬼女。往日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朝廷大员,如今全失了威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大厅里乱撞。

    这正合了纤云的心意。

    身份,究竟是何时被识穿的,她来不及多想,被两大高手突然攻击,她有瞬间慌乱。她要保命,就要不择手段!她攻向离自己最近的人,她需要一个护身符。今晚到场的客人不是尉迟家的好友就是朝廷中有头有脸的大人,命值钱得很,她清楚。抓会,闪电出手,她的目标,是在慌乱中靠近她的一位朝廷大员!

    他已避无可避!

    尉迟潇心惊。

    澹台梦泽心惊。

    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太多人需要他们的护卫。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软鞭挥到,及时拦住了鬼女纤云探出的手——相助的竟然是云华郡主李沁!

    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战局已迅速扭转。纤云再分身乏术,李沁的鞭子像蛇一样灵巧、招式尽是神出鬼没,迫得纤云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尉迟潇趁这个机会保护众人离开大厅。魂飞魄散的一干人众,终于逃得升天。胆子小的,骑马坐轿逃回府去;胆子稍大的,远远地躲起来,等着看一场惊天动的热闹,这真刀真枪的,可比戏台上热闹多了。

    不管怎么样,场面控制住了,尉迟潇长出一口气。下一步,他要瓮中捉鳖。这个可恶的鬼女,居然把他都骗过了。明天,他娶了连环凶案的凶手为妻的消息一定会传遍大街小巷,他又要变成全京城人的笑柄了,可恶!

    怒不可遏地再次闯进大厅,澹台梦泽还在和纤云生死对决,纤云的武功阴毒无比,澹台梦泽对付她颇为吃力。李沁捂着胸口靠在桌边,好像受伤了。可能吗?刚刚她可是占尽上风啊。算了,别管这些了,赶快加入战斗吧,师兄弟联手、强势搭档,不信你这个妖女不束手就擒。

    排山倒海的压力再次袭来,逼得纤云步步后退。她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过两人,不过她还有杀手锏,想抓她赤炼仙子还没这么容易。她凌空一跃,同时将右手伸进左手的衣袖——

    “小心,她要放蛊!”澹台梦泽提醒尉迟潇。

    他的话音未落,纤云的袖口里冲出一团黑雾样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弥漫,迅速包围住尉迟潇和澹台梦泽。

    “天哪,这是什么东西……你给我这破艾草根本不管事!”尉迟潇惊叫起来,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团黑雾由极小的虫子组成,向两人扑过来,对澹台梦泽给他防身用的据说装了艾草的荷包毫不惧怕。

    澹台梦泽也大吃一惊,自从上次被这种虫攻击之后,他查阅了六扇门里所有关于古怪暗器的记载,才知道这是产于苗疆的一种蛊虫,克星就是艾草,因此他专门请人缝制了艾草荷包,谁知毫无作用。

    “哈哈哈——”纤云的笑声高昂尖锐,“这些宝贝可是我精心训练的,你们以为随便找几片艾草就能保命了吗?”突然又语气一转,阴森恐怖,“尉迟潇,澹台梦泽,你们竟然敢设计害我,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她的嘴里发出一种刺耳的口哨声,攻向两人的虫子更疯狂了。

    李沁艰难地呼吸着。原本有伤在身,不该运功,强行聚集真气的后果是伤了自己的五脏六腑。刚刚出手,初时凌厉,几招一过,内力顿减,险些伤在纤云手下。明知道应该尽快离开疗伤,偏偏放心不下,看到尉迟潇再次陷入困境,她又一次强行出手相助。

    “冥灵,上!”随着李沁的一声娇喝,绿色的小蛇从李沁的袖口飞出,像一道箭射向恐怖的虫雾。奇迹发生了,刚刚还威力无穷的蛊虫纷纷落在地上,冥灵所到之处,地上一片虫尸。

    纤云脸色大变,转身想穿窗逃走。刚刚解除威胁的两个人气都喘不匀,根本无力追赶,尉迟潇急得大喊:“李沁,拦住她!”

    李沁勉强提起一口真气,挥出软鞭,阻住纤云的身形。也就是这个瞬间,尉迟潇和澹台梦泽一前一后飞扑过来,攻向纤云。李沁踉踉跄跄地退后,再也无力压制不断上翻的血气,甜腥的味道从嘴里喷出。

    没有蛊虫护身的纤云很快败下阵来,被两人制服。温婉娇柔的女子早就化身成厉鬼,怒视两人的眼神狠毒无比。

    尉迟潇和澹台梦泽同时擦了擦汗,又相视一眼,眼中俱是庆幸,两个自作聪明的傻瓜居然认错凶手,还好歪打正着。

    “尉迟潇,我赤炼仙子还当你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没想到也是诡计多端的阴险小人,可恨我竟然还被你的表演蒙蔽,居然为你的温柔动心!”

    尉迟潇冷笑道:“动心?动情心还是动杀心?你假装卖身葬父骗取我的同情,还不是想把我作为你练功的目标。可惜你怎么不早动手呢?当初我对你可真是没防备啊,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后悔?”

    “是,我是后悔!”纤云厉声喝道,眼神里都是疯狂,“我后悔我竟然不忍心下手!你对我虚情假意,我这个傻瓜竟然会相信。天下男人,本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自己难道是个好东西?杀人无数,坏事做绝,哪有脸指责别人?”

    纤云喊道:“他们都该死!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要不是美色当前就想趁人之危,又如何会丢了性命?”

    澹台梦泽凛然道:“好一个歹毒的妖女,枉杀人命,还诸多借口。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被擒,王法面前,自有公断!”

    纤云仰天狂笑,“王法?什么是王法?你这个利欲熏心的小人也配和我讲王法?你这么穷追不舍地想抓到我,还不是想拿我邀功,借机当上六扇门的大头领。”

    “住口!”澹台梦泽厉声喝道,“我身为六扇门铁面神捕,一向秉公执法,惩恶扬善,岂容你出言诬蔑?”

    “污蔑?别以为你装上一副正义面孔,就能掩盖你那点花花肠子。”

    澹台梦泽恼羞成怒,出掌拍向纤云的天池穴,想置她于死地。

    尉迟潇拦住他,“梦泽,她死罪难逃,可你也不能滥动私刑,还是带回六扇门去秉公处理吧。”

    澹台梦泽脸色阴沉地收回手,“这次多亏你出手相助,我要将凶手带回去审讯,告辞!”说完,押着纤云走出门。

    躲在外面等着看戏的人看到没危险了,纷纷走出来,围着澹台梦泽和尉迟潇赞不绝口。这个说“英勇无比”,那个说“少年英雄”,奉承的词藻一个比一个能说。

    尉迟潇不胜其烦,好不容易找个借口挤出人群,回头看时,澹台梦泽被众人围着,一脸的意气风发。可能是院子里的光不够明亮,尉迟潇看他的脸有些模糊,朦胧之间,竟生出几分陌生之感。

    尉迟潇走回喜堂,看到大红的喜字挂在墙上摇摇欲坠,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布置已经因为一番打斗变得破烂不堪,样子有几分滑稽,好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被弄花了脸。他早就预感到婚礼上将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情节。他的手无意间摸到椅背,感到粘粘湿湿的,移到烛光下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尉迟潇心里一惊,他想起打斗时他让李沁拦住纤云,等他和澹台梦泽冲上去的时候,李沁就退到了这个位置。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的出手毫无气势,好像是勉强为之,莫非她受了伤?难道这是她的血?

    尉迟潇四处寻找李沁,她已踪迹全无。院子里,纤云被侍卫看押着,澹台梦泽正在讲述他和尉迟潇如何锁定嫌疑目标,如何设计假婚礼,如何成功擒凶,环环相扣,惊险刺激,听得人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尉迟潇摇头苦笑,如果澹台梦泽能够把故事中的纤云换成李沁,那才是事实。

    叶雪柳正喜气洋洋地吩咐下人打扫战场,重整喜堂。虽然婚没结成,但是儿子大出风头,让她这个娘亲倍添光彩,她要把婚宴变成庆功宴。

    “娘,有没有看见云华郡主?”

    “我刚才看见她骑着马自己走了。走了好,省得一家人提心吊胆。”

    尉迟潇转身就走。

    “儿子,你干吗去,还不赶快去招呼客人?”

    “我去找她。”尉迟潇头也不回地去马厩牵马。

    “她?她是谁呀?儿子,儿子——”叶雪柳叫也叫不住,急得直跺脚。

    尉迟潇虽不喜欢李沁,但却不是冷血之人,既知她受了伤,就不能不闻不问。他骑着马沿路寻找,料想李沁有伤在身,肯定走不太远。果然拐过府垠,在一条巷子里发现李沁。

    她倒在地上,看样子昏了过去,马围着她打转。

    尉迟潇大吃一惊,下了马想看看她的伤势。他还没碰到李沁,就从李沁的袖子里钻出一条蛇,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时地吐着信子。蛇有手指粗细,通体墨绿发黑,在头的位置有鲜红似血的花纹。尉迟潇对这条蛇已经不陌生了,它攻击过他一次,救过他一次。他好像听李沁叫它冥灵。

    尉迟潇做出非常有诚意的样子,“冥灵?你叫冥灵是吗?当然你不叫冥灵也没关系。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很好,所以你不能阻止我救她。你看她的样子,就快死了,你肯定也不希望她死对不对?”尉迟潇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居然和一条蛇讲事实摆道理。

    可是冥灵的反应更让他觉得疯狂,它居然冲他点了三下头,然后缩回到李沁袖子里。

    尉迟潇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条蛇太有灵性了吧。

    他扶起李沁。光线很暗,他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觉得她的呼吸很微弱。

    “郡主,你醒醒。”他拍着李沁的脸,也不知她伤在哪,不过他想习武之人补充一点真气总是对伤有好处。于是他用一只手握住李沁的手,使掌心相对,渡真气给她。

    李沁本来就是因为消耗真元过度,尉迟潇的做法正好对症下药。不一会,她的气息强多了,意识也有所恢复,只是未能完全清醒。

    尉迟潇感觉她的身子动了一下,赶紧叫她:“云华郡主,你醒醒,你伤在哪儿了?”

    “没事,我没事。”李沁只是本能地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意识依然模糊。

    “我送你回去吧,让大夫看看比较放心。”尉迟潇想送她回王府。

    “不回去,我不回去。”不清醒的人力气却很大,她开始挣扎。

    “回王府,你的家,你不回那儿回哪?”

    “不回去,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李沁拼命挣扎,极力扭动着身体。

    “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尉迟潇没想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也这么难对付。

    “那去我家吧,反正离得近。”

    “不去,我哪也不去。”潜意识中,哪里都是危险的,一张一张似模似样的人皮背后,是你永远也看不清的险恶用心。

    “你总不能在这儿待一晚吧,不行,就先去我家,然后我给你找大夫。”尉迟潇不想和意识不清的人废话,准备抱她上马。

    可是李沁拼命挣扎,又哭又闹,甚至还拳打脚踢,有伤在身的人,力气却大得惊人。

    尉迟潇决定放弃,他极力按住她身体的样子好像欲行不轨的歹徒。他把李沁放在地上,自己在一边喘气。要说也奇怪,他不说送李沁回家的话,她就安静下来,像个正常的昏迷不醒的人。

    “真服了你了。”尉迟潇把外衫脱下来铺在地上,抱李沁躺上去,总不能看她昏迷不醒地在冰凉的地上躺一晚,自己则在她身边靠墙坐下。

    一墙之隔处有欢歌笑语声传来,那是正大摆庆功宴的尉迟府。尉迟潇觉得自己简直在自虐,他只要拐过这条巷子,再走上一段距离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跨进家门,享受美酒佳肴以及众人的称赞,可是他偏偏选择坐在这个又阴冷又黑暗的小巷子里,陪一个自己平日避之唯恐不及的郡主。

    她明明是劣迹斑斑、不可一世,自己也亲眼看过她骄横跋扈的样子,可怎么就是不忍心弃她于不顾呢?“就当是报答今晚你对我的帮助吧。”尉迟潇在睡意袭来的时候,给自己的不忍心下这样的结论。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夜深,睡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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