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畅谈生死

    大家吃完了宵夜，按照南宫书院的规定，是要半个时辰后才能就寝的，于是纷纷来到后山的一处空地。

    夜朗星稀，秋风拂面。有的围成圈，促膝而谈，有的坐成一排，欣赏着墨蓝色的天空。还有的，双手抱在后脑勺上，异常整齐地躺着看星星。他们分别是：公子否，茂行，安歌，陆离。我抱膝坐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忽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南宫书院招生向来苛刻，不收女学子不说，每四年还只收九十九名学子，多一个都不行。但这一届学子却有九十九个半，比往年多了半个，听起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两年前，因为那封托付信的缘故，颜夫子不顾众夫子的反对，在无妄老前辈面前据理力争，说我是女子，只能算半个，所以不算双重违背了书院历年来的规定，最后，无妄老前辈看在颜夫子的面上，也看在我长得十二分抱歉的面子上，决定留下我。我也知恩图报地负责起了夫子们的茶水事项。

    忽然，听到我脚边一阵“嗡嗡”作响，只见，公子否一伸手，便严严实实地给了自己一个清澈响亮的耳光。空气很不错，可惜就是蚊子多。

    “人固有一死，那为什么还要来到世上？”茂行问道。

    要是陈夫子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拍手叫绝，这个问题问得灰常有深度。

    “为了潇洒死一回呗。”安歌不假思索地应道。

    众人转过头，华丽丽地给他翻了个白眼。这么严肃的问题，怎么能回答得这么轻浮。

    “你这个问题就好比在问，我们总有一天会死，那为什么还要吃饭？不如直接饿死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公子否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想到这种话题他也可以回答得上来，还以为他只研究女人呢！

    “活生生饿死是件很痛苦很残忍的事情，还不如活着听天由命！”陆离道。

    是啊，唯饿过方知其中滋味！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是没有资格杀死自己的。我师傅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我说道。

    “这话说得好，可以专治和预防各种想不开。”公子否一拍大腿，大声说道。

    “那人为什么要来到世上？”茂行依旧纠结这个于问题。

    “我师傅说，人来到世上，是因为生不由己。每个人都是对号入座来到人世间，所以你会发现，这世上无论少了哪一种人，都不成大千世界！”

    “难怪你总是一副，我穷我骄傲的态势！”公子否应道。

    “你师傅还说了什么？”陆离颇有兴致地问道。

    “他还说，人是因为业力来到世上的，只有承受完一切因缘果报才可以走的，因此，这世上有两种人是死不了，一，福未至，二，祸未尽！”

    “圣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他们不约而同地坐起身，做了一个顶礼膜拜的动作，然后又躺了下去。

    “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死？然后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什么感觉？”茂行问道。

    “感觉挺奇怪，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活了那么年，突然死了，会有点不习惯！”安歌道。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办。得多活五百年才行！”公子否说道。

    晕，他是有多少事情没办啊，再活五百年，不病死也腻死了。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陆离文绉绉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你能保证你一定会老，棺材里装的是死人，不是老人！”我白了他一眼。

    “你看的还挺透彻的嘛！”公子否翘着二郎腿，抬起下巴看向我。

    “过奖！”

    “那你说说，死亡痛苦吗？”

    “这个嘛，我还没有经验。也得看怎么死，如果是寿终正寝的那种应该不会很痛苦。”我理了理鬓边的发梢，夹到耳后。

    “不过呢，我从前听一个禅师说，人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其实也是很痛苦的，但我们不也熬过来了，所以，死，对我们来说还会难吗？”

    “乌鸦，你知道的真多！”茂行由衷地赞叹道。

    “那是！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

    “你吃那么咸干嘛？”公子否应道。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只要想着，每个人都会死，就没什么好怕的，早死晚死都一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安歌唾沫横飞地说道，末了，还做了一个力拔山河，气盖世的招牌动作！

    我悠悠地尾随了一句，“十八年后，还有可能是一条好女子！”

    话音刚落，便引起了一阵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旁边的人，也在听我们说话。

    “有人死，就有人生。人来人往而已，世间常数！”一个清朗明亮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听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一缕如兰似麝的香气，顺着秋风在我心中泛起一道不易察觉的涟漪，我抬头看向那个熟悉而又俊逸无比的身影，即使在黑夜中，即使在严冬里，仍能感觉到一股煦日阳光般的温暖，那是我这么多年来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一道温暖，我朝他微微地牵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