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69

    在家闷了三天，纪婉灵终于恢复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心底永远都有一块地方是属于凌宇轩的，可是已经无关情爱。这二十几年的岁月，她心怀感恩，毕竟，曾有那么一个人，惊艳过她的时光，即使已经不爱，然而记忆深处那份习惯着的气味，却成了唯一带不走的东西。而现在，又有一个人，那么深爱着她，温柔着她的岁月。

    如斯盛大的爱，谁说不是生命对她的眷纪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纪婉灵的心里不再沉甸甸，整个人也轻松了。

    如果没有知道另一件事的话。

    纪婉灵把自己关在家里的最后一天，凌宇轩回去了X市处理事情，临走的时候给她发了条短信。

    他说，“原本不想告诉你，可似乎有人抓着你的身世不放，前段时间在你店里出现的灵叔叔，就是你的亲生爸爸，他叫灵学承。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我相信孟宏晨也会告诉你的。”

    纪婉灵看到的时候心情无比复杂。那个人就是她的亲生爸爸么？流着相同的血液，可笑的事自己还觉得可怜，为他讲的故事。

    “你来干什么？”一进慢摇书吧的大门，纪婉灵一眼就看到灵学承又来了，还是老位子，望向自己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掉的期盼和喜悦。自从知道他就是灵学承，先前对他的好感或是同情便以消失不见。

    “婉灵，你……你来了啊？”灵学承促局的站了起来，紧张的搓了搓手，面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你……我……”

    纪婉灵注意到他叫的是婉灵而非小纪，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不耐道，“有事么？有的话就快说吧，灵先生。”

    “我……”灵学承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冷冰冰，一下子没了勇气，“你知道了？”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纪婉灵全身就止不住的发抖，语气也尖锐了起来，“是，我是知道了！可那又怎么样？！我姓纪不姓灵！你那天说的再多也跟我没关系！我不管是谁告诉的你我再S市，也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就一句话，我们没有关系！收起你们那些龌龊的想法！”

    纪婉灵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明显情绪很激动。话毕，她眼睛一瞟，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门口，“你出去！慢摇书吧不欢迎你！你也不必要做出这副博同情的姿态！”

    纪婉灵这一番话说下来，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全都不约而同的投来了诧异的目光，但她丝毫不在乎，保持着姿势不变。

    而在她面前的灵学承，倒是收起了一开始的表情，周身也没有了之前的那么儒雅，悻悻的离开了。

    仰着头吸了吸鼻子，下一秒，纪婉灵像是没了力气般，一屁股瘫软在了椅子上。

    凌宇轩走的时候不仅给自己发了那条短信，还给了她一份资料。那里面，是灵学承在美国的近况，以及，凌家的凌枫，他们见面的照片。凌宇轩还说，凌枫还有同盟，就是纪歆。甚至，他都被瞒的死死的，为了重新回到孟宏晨身边，纪歆所做的不止一点。

    呵……

    自嘲的勾了勾唇角，纪婉灵忍不住想，她的姐姐纪歆到底有多爱孟宏晨呢？果真深爱到不惜一次次的对付自己呢？柔情攻势没用，就要采取这样的手段了么？还有自己那个所谓的亲生爸爸，为了自保，就不惜欺骗自己么？那之前露出的慈爱和思念都是假的么？自己就那么值得他们这般对付？

    头疼的双手撑在额头上，纪婉灵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和纪歆的一段对话。

    “婉灵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凌宇轩的人么？”晚上，两人躺在大床上诉说着少女的心事。

    “是啊。”纪婉灵甜甜一笑，用被子遮着下半部分小脸，声音之中带着那个年纪独有的娇羞，“那姐姐你呢？唔，学校里追姐姐的人肯定很多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呢？真不知道要怎样优秀的人才配的上我最爱的姐姐，那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我么？倒真有……”纪歆低低的声音从侧面传入纪婉灵的耳中，没人发现，黑暗中她的双眸盛，满了哀伤。

    “是谁？我认识么？”少女的心总是八卦的，纪婉灵也不例外，她既羞涩于谈到自己喜欢的人，又热衷知道自己姐姐心目中的那个人。

    “呵呵，可惜他不知道我喜欢他。”

    “姐姐不告诉他么？”睁大着眼睛，纪婉灵很是好奇。

    “唔，没到时候呢？好了，不聊这个了。”转过身来的纪婉灵微微一笑，停顿了几秒后掩去了小心翼翼问道，“婉灵，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拥有你的东西，你会让给我么？”

    歪着头想了一会，纪婉灵笑嘻嘻的答道，“呃，怎么问这个？你是我姐姐啊，我的当然也是你的，唔，不对，凌宇轩不是，嘿嘿……”

    “是么？那如果我抢了过来呢？”

    “我觉得姐姐不会啊……”

    “……”

    原来啊，那个时候的纪歆就有这种想法了么？那时候是凌宇轩，现在变成了孟宏晨了么？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而要选择这种方式？就算自己不是纪居然的女儿，可也是她妹妹啊，去美国找了灵学承，就不怕妈妈知道伤心么？

    孟宏晨曾经跟自己提过，他们之间的问题，除了凌宇轩还，最大的就是纪歆。那么现在，凌宇轩放弃了，纪歆还不肯罢手么？非要弄的情分变质？

    想着想着，纪婉灵不由得捂住了胸口，那个叫心脏的地方，又开始在隐隐作痛了。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的振动了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爸爸。

    擦了擦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纪婉灵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喂，爸爸。”

    “哎，婉灵啊，在忙什么呢？最近怎么不打电话回家？我和你妈妈都挺想你的。”电话那头，纪居然的声线上扬，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嗯，在忙书店啊，这两天太忙了，给忘了。”纪婉灵不欲多谈，“怎么听起来那么吵？爸爸你在哪呢？”

    “嘿嘿，爸爸刚下飞机，正和你妈打车过来看你呢。”

    “什么？！”猛的站了起来，纪婉灵抑制不住心里突然的欢喜，急急问道，“爸你在哪呢？这个时候不是学校开始忙了么？对了，怎么不叫我来接你？唔，跟司机说了来教育园这么？还有啊，妈不是容易晕车么？坐了飞机怎么样啊？”

    “哈哈……婉灵啊，你一下子问这么多爸爸怎么回答？我们快到了，到时见了面不就知道了？”

    中气十足的笑声通过电话传来，一下子安抚了纪婉灵郁闷的心情，“那好，我在路边等你们啊。”

    挂了电话后，纪婉灵显得尤为紧张。她没听错吧？她的妈妈也来了？

    事实上，等纪居然带着蒋曼出现在慢摇书吧的时候，看到那熟悉的宠溺的笑容，纪婉灵一下子就心情复杂了起来，这才是她的爸爸，什么灵学承，跟她有什么关系？

    “爸，妈……”跟受了委屈似的，纪婉灵低着头走到了他们身边，双手拉着衣角不停的绞着。

    “这孩子，怎么啦？受什么委屈了？还是说看到爸妈不高兴？”纪居然先是瞥了一眼身旁还有些变扭的蒋曼，随后摸了摸纪婉灵的头，打趣道，“难道是孟宏晨没有空陪你？你觉得委屈啦？哎呀，孝子家家的可不能搞冷战啊，伤感情啊。”

    话音刚落，纪婉灵倒是破涕为笑，抬头说道，“爸爸你真能想。”随即眼睛的余光看到他们身后的行李箱，疑惑道，“准备在S市多玩几天么？这行李箱挺大的。”

    “诶……”纪居然摆摆手，笑道，“我啊，准备跟你妈妈准备去欧洲旅行呢，这次是先来看看你，说不定我们就赖在国外多待一段时间呢。”

    “出国么？”纪婉灵眨眨眼睛，“那学校呢？”

    闻言，纪居然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沉声说道，“经过上次住院，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头衔啊工作啊什么的，哪有身体健康家庭和睦重要？爸爸已经提前退休了，想带着你妈妈出去走走看看，趁我们还走的动的时候。何况你妈妈年轻的时候一直想出去看看，是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纪居然温柔的看着蒋曼，并伸出手覆上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背。而蒋曼，则是回以一个幸福的微笑。

    纪居然的话听在耳中，他们的小动作也看在眼里，纪婉灵忽然很高兴，同时也很感慨，是啊，有什么比得上健康和家庭呢？何不趁着有时间有经历去做那些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呢？

    “婉灵……”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蒋曼忽然开了口。

    “恩？”应声抬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纪婉灵竟然第一次在蒋曼的脸上看到柔情，当然，是对着她的时候，不自觉的，她的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