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堂之上（2）

    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是莫家独子莫离。此时，他正一脸心焦地望着那个明明脸上脏兮兮的，但是此刻仿佛突然萦绕了一层淡淡白光，看上去圣洁无比的小少年，心中竟然有隐隐的期盼，他可以创造什么奇迹，让他的父亲转危为安。

    围观的群众都是这个村子的人，和莫家都很相熟，自然明白莫家主人老实敦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又没有什么证据，对方是这里有名的恶霸，根本抗争不了。只能在一旁叹气。此刻听到小少年这般说，理智清楚地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有什么办法，可是心里依然忍不住替他喝彩一声，希望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县令看着门口蠢蠢欲动的人群，他一直都立志做个好官的，那么……

    眉头微微皱了皱，他终于下定决心道：“好。本官依你。如果没有什么结果，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戏弄本官，打扰公堂，这些罪名，足以让你……”

    他还没说完，少年已经来到那个证人面前，淡淡地打断县令的话，自顾自道：“我来问你几个普通的问题，你要保证如实的回答就行了。”

    那个证人本是镇里大街上卖包子的，收了柯少爷的钱，才来做伪证的，看着他鼠目寸光的脸，便看得出是个精明人了。

    只见他的眼中转动了半天，似乎得到了后面那个锦衣男子的首肯，才点点头道：“你只管问，我定会如实回答的。”

    小少年点点头，微微一笑。他知道他们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不过，这没关系。等一会儿，也许，他们就想这世间为什么没有后悔要吃了。

    精瘦男子不屑地挑挑眉，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小少年也不在意，漫不经心问道：“你说你认识投毒杀人，离你相隔一个村的莫世理？”

    他点点头，肯定道：“认识。”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小少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从容不迫道。

    “小人在镇里的大道上做点小生意，卖包子认识的。”

    “那莫世理到你那买了几次包子？”

    “只有一次。”精瘦男子眼中闪过疑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与案子无关的事。

    “你一般一天能卖多少包子？”

    男子想了想，有些得意道：“三四百个，有时还会多一些。”要知道那条街上卖的最多的便是他包子李四了。

    “一个人一般买几个？”

    “也就三四个吧。”

    “这么说，你一天要接待一百多个顾客，是这样吧？”小少年语气淡淡无波。

    虽然满心疑惑，但是他还是点头道：“是的。”

    其实不光是他，其他人也一脸疑惑，不明白他好不容易争取而来的一次机会，竟然浪费在这样随便的问话上。县令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原来，他高估了这个少年啊。

    少年不理众人，依然温言道：“那每个来买馒头的人，你都问他叫什么名字，认识他的容貌吗？”

    精瘦男子不耐烦道：“我问那个干嘛，我只管卖馒头，从来不问顾客的名字。”

    小少年笑了，离开他的面前，面对县太爷道：“小人问完了。”

    县令正待说什么，却别小少年接下来淡淡甩出的一句话愣住了，只见小少年不慌不忙，声音也不大不小，但是保证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到，“一个从不问顾客名字的人，在莫某只和他买过一次包子的基础上却非常‘敲’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杀了人还没来得及逃脱的莫某，而他不但准确无误地道出了莫某的名字，而且容貌和名字搭配得一点错都没有……大人，这样的巧合不知道能发生多少次呢？”

    小少年在众人呆愣的时候，依然勾起一抹冷笑，问道：“不知道大人和小人这样一面之缘之后，在未来的三天内遇到小人能不能忆起小人这个人，还道出小人那卑贱不值得记住的名字呢？”他的反问让已经明白所有的县令脸红一阵青一阵，短短一会儿时间就变了几种颜色来。

    小少年似恭敬地向他微微作揖，然后冷淡道：“是栽赃嫁祸还是真相如此，大人心中想必也有了答案了。原谅小人冒昧，小人告退。”

    说完不顾在场的众人，小小的身影自顾自地离开，走到府衙门口，围观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正在这时，那个做了伪证的精瘦男子羞愧万分道：“对不起。”

    少年没有回头，但是可以想象出他脸上此时绽放出的比芍药花还要冶艳还要绚丽的笑容来，然后鄙夷的声音从远处淡淡传来：“如果对不起有用，还拿衙门干什么。”

    小少年淡淡地向他们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县令羞愧难当，几乎身体瘫软在地。

    留下一个奇异的，让人难忘的小小背影。

    多年后，在场的众人依然还记得那个在那日就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小小少年。

    早就呆愣在地的莫离看着他离去，顿时回过神来，他还是个孩子，心性单纯，欣喜之情言于表，他急急地爬走过去，抱住自己早就瞬间老了不知道多少岁的父亲，喜极而泣道：“父亲，父亲，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他抱着他，扯着他的衣物不停地抖来抖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表情呆愣麻木的中年男子双眼的焦距才回过来，浑浊的双眼里终于流出晶莹的泪水，回搂自己的爱子，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良久，小男孩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脆弱不堪，经过此事之后变了一个人的父亲，流着泪地安抚道：“父亲，我们带上母亲，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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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时辰后。小莫离来到那个熟悉的木屋里，在门外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他。他轻轻地一推，这才发现没有关门。他小心翼翼地进去，轻轻呼唤：“扶苏……扶苏……”可是，空荡荡的小屋里没有人回应他。

    只要那个中间的一个小小灵堂上依然袅袅生烟的样子让他觉得他不是在做梦。

    “扶苏……”男孩大喊一声，急急地跑出去，大声地呼喊那个童年时一直的玩伴，虽然一直都是他在接近他，他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感兴趣的神情，但是，他知道，扶苏是在乎和他的友谊的，不然不会突然站住来为他的父亲说话，救了他父亲。小莫离在心中默道，他知道，他是在乎的！

    “扶苏——！”莫离大声呼喊，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到处去找。甚至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问起来。

    可是，回应他的依然是空旷的田野，依然是寂静无声的村子。

    他离开了吗？不会再回来了吗？

    也是……莫离苦涩一笑，这里他最重要的人都不在了，他怎么可能留恋呢。

    “扶苏……”小莫离痴痴地喃喃自语。

    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会找到你的。总有一天……扶苏……

    小莫离这样对自己说。他还欠他还不了的恩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