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孟尝君府(1)
公元前262-前260年。秦、赵在长平激战,秦大败赵(长平之战)。公元前259年,秦进围赵都邯郸,达三年。公元前257年,魏信陵君、楚春申君救赵败秦,解除邯郸之围。赵虽转危为安,但受创惨重。
一个安静如水的夜晚。星空璀璨明亮,如同一张巨大的布满星星点点的灰蓝色幕布。包容着世间的一切。
齐国。
孟尝君的府邸。
孟尝君,也就是田文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此,有些奇特的少年。眼中有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多年来,他的府里已经有太多的门人了,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倒是让他另眼相看。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一身破烂的粗布麻衣,直直地站在那,久久没有离开。少年第一次出现在他府邸门口的时候,只说想在里面做事混口饭吃,因为他穷得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了。他还特意把他找来询问了一番。
直到现在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诚实百无聊赖的人。
他看着脸上依然有些脏兮兮,但是神情淡漠的少年,问他:“客人有什么爱好?”
少年瘪瘪嘴,“吃饭和睡觉。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他接着问:“客人有什么才能?”每次来投入他门下的士人都是第一时间便展露自己的才智的,虽然……他对这个像乞丐一般的少年不抱任何希望,但是还是习惯性地问了。
少年漠然道:“我没什么才能。”
他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是想到他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呆在这里多一张嘴也不会造成什么困扰,他麾下已经有几千张口了,不在乎这一个,于是,笑着接纳他了。他还吩咐管家给他安排了一个普通的房间,每日粗茶淡饭,没有委屈过他,但是也没有在意他。
而少年似乎也不在意。每日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足不出户,吃了睡,睡了吃。虽然听到左右的一些信任的门客说这样的人不如赶出去罢了,但是,想想那个奇怪的,神情淡漠得同他的年龄不太一致的那种洒脱,便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有留下他的冲动。
于是,他没有采纳他们的建议。留下了他。
就这样如水一般过了几个月,就在他几乎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一日夜宴,他照例让有功的门客们全都云集在一起,大家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正喝得尽兴,其中一个有些微醉的人便笑道:“主公,我给大家说个最近听来的笑话。”
众人拍手叫好,让他说下去。
那个人打了个酒咯,然后道:“主公留下的那个男孩,每日只会吃饭睡觉,最近竟然每日抱着一把自己不知何时雕刻的竹剑靠在圆柱上每日都在唱歌……长剑啊,我们回去吧,继续流浪去,这里吃饭没有鱼……”那个客人故意捏着嗓子学起那个奇怪的少年的音调唱出来。
那个少年是几个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的人。他们早就看不惯了,他什么都不做,每日都是吃饭睡觉,简直和一个废物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们看着替主公不值。
众人都笑起来,淡淡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可是,孟尝君却唯独记下来了,那个少年,似乎有些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他总觉得他不简单,所以当初才会把他留了下来。
他也笑过之后,第二日,吩咐厨房替那个少年准备了鸡鸭鱼肉,好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且,要厨房每日都这般替他准备。就在他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一个看不下去的客人又来告诉他,那个少年又开始唱歌了。而这次唱的是:……长剑啊,我们回去吧,继续游荡去,出门没有车……
孟尝君一听,笑了,然后吩咐下去:“给他备车吧,如同其他的客人一样。”
其实,那个少年足不出户,根本没有出过门,更用不到车。
过了不久,本以为一切都会恢复如常,没想到,那个百无聊赖的少年又开始准备抱着他的长剑唱起来。
这次孟尝君明白了,直接跑到他准备唱歌的地方。在远处瞪视着这个不知足的少年。
少年看到他,脸上没有惊愕,只是淡淡地笑了,仿佛笃定他会出现一般,那样气定闲清的样子让孟尝君有些心里犯堵,但是依然什么都没说。
少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了。”
孟尝君看着他,终于问道:“你是谁?”
少年别过头,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奇怪,但依然答道:“扶苏。我的名字叫南扶苏。”
“南扶苏?”孟尝君呆在原地喃喃自语,好奇怪的名字,但是依然接着问道:“你来此为何?”
少年有些惊奇地望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依然答道:“来此呆一年,为大人办一件事,便走。”
“一件事?”孟尝君微微皱眉,他现在身边没有遇到其他门客无法办到的事,他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会用到他?
直觉地接着问道:“什么事?”
少年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他的后院里栽种的满园海棠花突然一夜之间绽放一般清澈,“时间还未到,所以还不能说。再等等吧。”
孟尝君有些薄怒:“那为何屡次唱歌?”既然还不到时候,那为何屡次唱歌引起他的注意,三番五次这般,难道是戏耍他玩乐?
想他孟尝君,齐国的宗室大臣,父亲曾经为王。在薛邑,招揽各诸侯国的宾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很多人都诚心归附了他。他给他们丰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贤士无不倾心向往。他的食客有几千人,待遇不分贵贱一律相同。在薛邑,他的大名足以庇护整个齐国。在天下,他也同其他四个贤士齐名四大公子。却没想到此刻,一个孤苦无依,身无所长的少年竟然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虽然心中气愤不已,但是眼中不免对他有些欣赏起来。
少年本欲离开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他,仿佛在望一个和他不在一个理解层次上的人:“我唱歌,你大可不理会。我只是闲得太无聊了。”
孟尝君几乎当场气得崩溃了。他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无赖不通情理的人。
看到他铁青的脸,少年才突然微微笑了笑,低声道:“过去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然后便转身走了。
“太难吃了?”留下一脸呆愣的孟尝君。这个是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