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生溜号
下课铃响后，陈卫红来到初三二班教室门口，找了几名学生，与他们聊开了：“同学们，陈老师真诚地问你们一个问题，昨天的课，你们听懂了吗？”
几名学生先后回答：“听懂了！”
带着疑惑，陈卫红继续提问：“那你们的作业怎么错了那么多？”
几名学生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感觉课堂上真的听懂了，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作业时，却不知道怎么做，只好胡乱写点。”
“老师，课堂上听你讲得很精彩，也清楚明白，我觉得自己是弄懂了的。但下课之后，却没有什么印象。做作业时，面对那些习题，好像知道一点，但又不太清楚。后来又重新翻了翻书，才勉强做完，对于对错却是没有底。”
“老师，你讲的我都能听懂。但由于你讲得很快，我听了后没有时间去思考回味，也不能马上记忆。有些地方有些疑问，本想停下来思考，问问你或同学，但因为你已经开始讲后面的内容了，我们只好跟着你的节奏走，继续听你的。到了后来，起听越糊涂，听起来就很吃力了。”
“老师，你讲的这些内容，我好像都知道似的，但不知怎么的，做题就是要错。是不是我太笨了？”
“老师，我都想好好听你讲，可是，肚肚实在是有点饿了，就想着中午的白干饭了，你讲了什么，我就没有注意。”一班的一位小男生在旁边插嘴，引来其他同学一阵哄笑。
课间的时间是短暂的，很快，上课时间到了，同学们赶紧回到教室。陈卫红也回到办公室，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刚才同学们的话语。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陈卫红开始沉思：“是自己没有讲清楚吗？还是因为自己讲得太快、太深？”
陈卫红翻阅着自己的教案，应该说设计得很详细很明白。再回想一下自己在课堂上的讲解情况，特别是说过的话和写下的板书，感觉也确实很清楚很明白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讲得够清楚够明白，学生却听不懂、弄不明白呢？还有的学生听明白了，却不会做题，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如何才能讲得更清楚，让学生听得更明白？特别是如何才能让学生真正弄懂、记住老师讲解的内容，能够正确快捷地完成习题呢？”陈卫红继续思考着。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节课学生的疑惑多多，还是先解学生的暂时之惑吧。”想到这里，陈卫红翻开学生的作业本，查找学生在作业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思考一会儿如何评讲作业。同时，打定主意，尽快争鳃会，到潭定乡中学去听听课，学学他们怎么上物理化学课的。”
这次作业，学生错误较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陈卫红没有找到，就是这天的作业做的是练习册上的习题。练习册是全省通用，主要是由省城的一部分物理教师，根据省城学生的基本知识和能力水平来编撰的。对于乡镇学生来说，这些习题难度明显偏大，只有少数优生能够完成。
陈卫红在课前也把这些习题全部作了一遍，感觉并不难。但他忽略了一点，对他不难的习题，不代表对于学生不难。这些习题，对于学生和陈卫红来说，难度系数是完全不同的。初中高中，陈卫红的物理成绩都在全校拔尖。后来，又经历过高考的强化训练，再加上师范两年的“普通物理”“物理教学法”等课程的学习，自然感觉这些题不难。但是，学生却没有他这样的基础知识和理解能力，因而，这些在陈卫红眼中的容易题，大多却是学生的难题。可惜，陈卫红没有考虑到这点。
上课后，陈卫红声音低沉地开始分析：“同学们，昨天的物理课，大家感觉都还挺好的，我也是。但从作业反映的情况来看，却是糟糕透了！你们能够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你们自己说说，老师讲清楚讲明白了吗？我让你们查找问题并提出来，你们却找不出来，是真的懂了吗，还是不懂装懂？不懂装懂，说重一点，就是弄虚作假！这样继续下去，后果将会怎么样，我想你们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你们要后悔的，要为此而付出代价的！”陈卫红越说情绪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胆小一点的女同学甚至有点吓懵了。
一通发泄之后，陈卫红觉得心里似乎轻松了些。但是，陈卫红没有想到，这样的发泄，却让一些学生对他的好感减退甚至有了轻微的反感，进而使得在接下来的课堂上，学习情绪与行为都将变得有些消极起来。
训斥过后，陈卫红让学生们翻开练习册，开始逐题评讲昨天的作业。评讲时，陈卫红依照题的序号，对每一道题的解题过程详细分析，同时在黑板上写出详细解题步骤与结果。
渐渐地，陈红卫感觉课堂嘈杂起来。扫视一下课堂，见几名成绩优秀的补习生在讨论着另外资料上的习题，一些成绩较好的学生也在东张西望，还有的学生漠然地根据陈卫红的讲解在练习册上机械地抄写解题过程与结果，有的则在搞些小动作，还有几名学生在看课外书。陈卫红几次停下讲课维护纪律，可基本都只能安静三两分钟，然后嘈杂声又继续响起。
陈卫红正在讲解最后一道习题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陈卫红想：“要对得起我的学生，再坚持两分钟，把这道题讲完。否则，如果不讲完，学生存在的问题将不能解决，要影响后面的学习。如果下节课再花时间来讲解，那么，下一节课的时间将被占用，要影响下一节课的学习。”于是，继续认真地讲解。
两名学生趁陈卫红板书的时间，从后门溜出了教室门。陈卫红转过身来，刚好看到两名学生钻出教室门，于是，快步走到教室前门，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回来！”两名学生吓了一跳，立刻停住脚步，低着头站在教室后门口。
想到这节课全班的纪律状况、学生的学习状态，特别是看到这两位学生，居然无视老师的不礼貌表现，一节课失望与焦虑的积累，被这两位学生逃离教室这根导火线点燃，陈卫红感觉热血冲上头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猛地把书往讲桌上一摔，吼了一声“下课！”急促地摔门而去。
陈卫红离开教室，匆匆地往办公室走去。几名学生干部在陈卫红后面，保持四五米的距离，跟着陈卫红往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门口，陈卫红碰见了梁银友。看见陈卫红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几名学生干部，梁银友预感到陈卫红与班上的同学发生了冲突。于是，笑着给陈卫红打了个招呼，陈卫红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嗯”了一声，径直走进办公室。
梁银友将几名学生拦在办公室外，悄声问了一下情况，便让学生先回办公室。
随即，梁银友进入办公室，来到陈卫红旁边，给陈卫红的水杯加了些水，笑了笑：“陈老师，别生气，娃儿些不懂事，你别与他们一般见识。”
陈卫红仍然气呼呼地：“这些学生太不懂得尊重人了，为好不得好，真气人！”
梁银友安慰道：“你先消消气，别因为学生的过错，你生自己的气来惩罚自己。马上这节课是我的，一会儿我去了解一下情况，一定好好批评教育他们。如果确实有故意捣蛋的，一定严肃处理。”
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陈卫红下一节有初三一班的课，赶紧拿起书本，与梁银友一起走出办公室，往各自上课的教室走去。
去往教室的路上，陈卫红不断地深呼吸，不断地提醒自己：冲动是魔鬼，千万要冷静、冷静，不要急躁！
走到初三一班教室门口，心情基本平静下来。走上讲台，虽然有点僵硬但还是微笑着对学生说：“同学们，开始上课！”
中午放学后，陈卫红回到办公室放好书本，正准备去吃午饭，梁银友带着两名学生进了办公室。
梁银友微笑着给陈卫红打了个招呼：“陈老师，先耽搁一会儿。情况我基本了解清楚了，先前跑出教室的就是这两名同学，一个叫银少成，一个叫彭华刚，他们都是数学科代表。”接着，转向两名学生说：“你们给陈老师说说，为什么要提前跑出教室！”
上了一节课后，陈卫红基本冷静下来，认识到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于是，陈卫红站起身来，笑着轻轻地拍了拍银少成、彭华刚的肩膀：“两位同学，看来我们有缘，你们两个可是我最先熟悉的同学了。上节课的事，老师也有些冲动。你们说说，为什么要悄悄地溜出教室去？是不想听老师讲课，还是已经弄懂了，或者是不喜欢陈老师？”
两名学生有些羞涩地低着头，胆大一点的银少成首先说话：“陈老师，对不起，我们今天不应该在你还在讲课的时候溜出教室，请陈老师原谅我们！”
“陈老师，对不起，今天我们错了。其实，我们挺喜欢你的，真的不是不想听你讲课。我们之所以在你还在讲课的时候就跑出教室，是因为我们两人是数学科代表，下一节是数学课，我们要来抱作业本分发给同学，担心晚了来不及，又怕向你报告打扰讲课。而且，这道题我们两个都懂了，昨天就做对了。所以，所以我们就……我们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应该在老师还没有宣布下课的时候私自溜出教室，是这一种不尊重老师、不遵守纪律的表现，以后我们坚决改正，绝不再犯。请老师原谅我们。”彭华刚把情况进行了说明。说完，两名学生向陈卫红鞠了一躬。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陈卫红突然觉得非常内疚，眼角也有些潮湿了，赶忙用手扶住两位学生，转到学生的侧面，悄悄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拉着两位学生的手，真诚地表示歉意：“银少成、彭华刚，两位好同学，老师错怪你们了！应该道歉的是我。两位同学，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两位学生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有点语无伦次：“老师，真的不怪你，是我们不好……”
站在一旁的梁银友赶紧出来打圆场：“好，误会澄清了，那就没事了。这件事情，大家都别往心里去，过去了的就让记它过去吧。”
接着，梁银友向两位学生：“虽然陈老师很客气，可能老师也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但是，你们还是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要严格遵守纪律，特别是要尊敬老师。虽然陈老师年龄与你们差不多，但是他是老师，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你们的长辈，你们要像尊敬爸爸妈妈一样尊敬他，记住了吗？做得到吗？”两位学生连忙点头应承。
梁银友微笑着问陈卫红：“陈老师，你看，可以让他们走了吗？”
“可以可以。两位同学，今天既让你们受了些委屈，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很是抱歉。你们快回去吃饭吧，饭后好好休息一会儿。以后有什么问题，多来找我聊聊，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量提出来。” 陈卫红一边说着，一边陪着两位学生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