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飞蛾 part3
吊了盐水,炎症总算消褪下去了。
我按照父亲事先帮我约定的时间,去离家不远的第十六号驾驶训练场参加报名和体检工作。
驾驶教练是一个头戴棕色牛仔帽的中年男人。他身材消瘦,黝黑的鼻梁上永远架着一副深色墨镜,后现代的造型令人难以接受。
初次报道时,这位和蔼可亲的教练开着一部亮黄色的专用训练车,带我往返于报名大厅和车队之间,热情洋溢地招待我办理各项事宜;可惜,当我付完五千元的学费之后,初次见面时那种灿烂的微笑再也没有在他嘴角上显露过。懒洋洋的冬日下,我只身一人走出废弃飞机场跑道,反正已经习惯了。
正当我接过教练手上的《交通法规试题详解》时,霞总算回了一条短信,与我上一条短信足足相隔三十六小时。
我飞速回复道。
这条冷短信足以再次隔断我和霞之间的短信联系。
当晚,宵从东北某大学的女生宿舍里打来电话:
“喂喂,老同学?那天清早你发短信给我,有什么要紧事吗?那时候,我和萍还躺在火车厢里睡大觉呢,没看见。”
她那富有弹性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倾泻出来,钻入我的大脑,好像要把所有的思绪都刨除出去似的。我还无法把握自己与宵之间的距离感,尖顶阁楼里那一首宇多田光的《automatic》依旧若隐若现地回荡在耳畔。
“哟~寂寞的时候,想到我啦?”宵口吻轻浮。
“我哪有……”
“嘿嘿,那道真的害羞了?”
“没有害羞。”
“好吧,言归正题。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吧?手术顺利吗?听说切除盲肠是最小的手术,半个钟头就能搞完的吧?”问题三连珠。
我告诉她,自己没有接受手术,而是姑且先吊几天盐水,消消炎症,等以后复发时再一并切除。
“我觉得,还是干脆利落地切了它比较好,”她在手机另一端吐出长气,恐怕又在吞吐烟龙,“就是说,现在躺在寝室里,而不是医院的病床上咯?”
“是的。”
“我和萍也正躺在床上呢。要不要听听她在一旁的呻吟声?我们一丝不挂。”
“不,不必了……”当然不必了。
“不要怕生。放心好啦,我把你的事全和她讲了,她知道你是我的画家朋友。”
你只要看到朋友手中握着一块WACOM数位板,就可以把他称之为画家,然后把该新鲜事登在校内网页面上,或者个人博客里——一个差强人意的时代。
“阁楼里的桥段也说了?”
“当然说了,每个细节都‘一十一五’地讲给她听了,她听了之后,好像有些妒忌你……”
说到这里,手机里传来女生的嬉戏打闹声。宵好像被枕头砸了一下,手机扬声器发出微微的颤音。
“宵,那女孩主动发短信给我了……”
“这样呐……”
我和她颇有默契地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宵选择缄口不语,我只能谛听到均匀的呼吸节律,宛如旁逸斜出的竹简在晚风中偷偷摇曳。
相隔一段空白距离,我打量起自己的NOKIA音乐手机。沉默时的它,露出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神韵,我渐渐觉得自己与手机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乖离感。
“她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吗?”总是由宵率先打破沉寂。
“心乱如麻,讲不清楚。”我应付道。
“既然如此,你恐怕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何以见得?”
“因为,你不敢正视自己的感觉。根据你的性格来分析,肯定对那小姑娘产生了深深的好感。”
“都快酿成心病了。”
“顺其自然吧。难道还准备到人家小姑娘宿舍楼下放鞭炮呐?”
“非得如此吗?”
“你完全属于用屁股思考问题的一类人吧?那种方法绝对不适合你!”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说实话,提及男欢女爱的捷径,我也无法给予你太多的建议。自从和萍相处在一起以后,我对异性之间的感情产生了生疏感。”
“听明白了……”我感到背脊上直掉冷汗。
“很羡慕那个女生……”宵突兀地说道。
——那时候,她话里的意思其实是羡慕那个女孩能被人喜欢。
“好啦好啦,话费要爆掉了,就此打住吧。以后感情上遇到问题,直接拨通我的电话号码就行了,我可以屈身当你的心理咨询师啊。”
“恩,好的。”
我的个人心理咨询师是一个双性恋女孩……
“一言为定,‘难追驷马’!”
说完,宵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