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暗
铁狼士兵顶着漫天的飞矢和落石，数次被击溃又反复冲锋，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陡峭的、覆满了青苔的外城墙，大批大批地被消灭，从城外五百米到城墙下的土地上都躺满了尸体，尤其在城墙下那更是呈现一副悲惨的景象：残缺不全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血水浸满了护城河。.
眼见部队遭受如此重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被大批大批地消灭，金狼旗旗主蚩术终于承受不住，骑马跑到忽先行马前，叫道：“大帅，情况不妙，关内的守军似乎早有准备，我军很难攻下！”
前线的铁狼将官纷纷跑来劝说，白狼旗旗主铁勒道：“大帅，暂且收兵吧！打野战我们不怕，可攻城……我们的马上不去啊！”
青狼旗旗主烈牙有些泣不成声：“大帅，黑狼旗主莫扎已经阵亡了！乾军的弩机太厉害了！”
“什么？连旗主都战死了！”忽先行嗤地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铁青，盯着前方远处的高大城墙，失声冷笑：“好个董玉虎，本帅倒小觑你了！”
就此鸣金收兵，忽先行显然心有不甘，下令道：“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多大的牺牲，今天绝不能停，给我继续攻！”
攻防战一直延续到了下午，铁狼军数度攻上了北狼关城墙，但均被乾兵拼死赶下。有得乾兵甚至抱着铁狼兵滚下城墙，同归于尽。不只是铁狼兵有不惧死亡的勇气和决心，为了保家卫国，乾朝士兵更有粉身碎骨、自我牺牲的精神。
眼见久攻不下，忽先行长叹一声，不得不鸣金收兵，暂缓攻城。
随着铁狼军海潮般退去，北狼关城头上响起一片欢呼，乾军士兵兴高采烈，雀跃不已。
“元帅，元帅，好消息……好消息啊！”
传信的旗牌官匆匆地跑进帅府，禀报道：“铁狼军退了，被我们打退了！”
“当真？”正在帅座上坐立不安的董玉虎闻听一跳而起，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旗牌官骄傲地道：“这要多亏了我们的士兵英勇善战，奋勇杀敌，拼死抵住了铁狼兵的进攻。元帅，你仔细听，外面是不是已经听不到厮杀声了！”
董玉虎侧耳倾听了一会，果然听不到外面传来的金鼓震天的厮杀声音了，不由心中大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看来铁狼兵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虚有其表罢了！”
旗牌官点头道：“元帅所言甚是，不过，铁狼军的骑兵甚是厉害，如果是野战，我们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但要攻城……呵呵！元帅，他们的骑兵根本发挥不了作用，他们的马再能跑，也跳不上我们的城墙！”
“那是！那是！”董玉虎非常认同，哈哈大笑道：“只要我们死守城池，坚守不出，胡人的骑兵再厉害，又能耐我何！哈哈，以前我倒以为徐元杰有多厉害，敢情他也是依靠城池，坚守不出而得了那么多的战功吧！”
闻言，旗牌官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最终强忍着点头应和着道：“那是！那是！元帅，虽然铁狼军暂时停止了攻城，但他们并没有撤军，而是在城外扎下大营，到了明天，可能又要攻城了！”
“是吗！”董玉虎脸色一变，皱眉道：“传令下去，坚闭城门，死守不出。.谁要是敢擅自出城交战，军法从事！”
“是！”旗牌官答应一声，转身走出帅堂，但随之又一人走了进来，正是董玉虎的亲卫队长，董刚。
“元帅，古雄队长求见！”董刚道。
“古雄！”董玉虎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快快有请！”
工夫不大，一身是血的古雄走进了帅堂，单膝点头，叩拜道：“末将古雄，参见元帅！”
“古雄啊！快快请起，不用多礼！”董玉虎绕过帅案，亲自来搀扶古雄，呵呵笑说：“古雄，本帅都听说了，昨晚上幸亏有你，才没有让铁狼兵偷袭得手，怎么，你没有受伤吧？”
“多谢元帅关心，末将没事！”古雄面无表情，冷峻地说道：“末将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元帅，我军今天虽然守住了城池，但伤亡也十分惨重，还请元帅抚恤阵亡的将士！”
“那是当然！一定！一定！”董玉虎颔首道：“本帅一定奏本朝廷，抚恤阵亡的将士，也为有功将士请功。古雄，今天你可当居首功啊！”
“我就不必了！”古雄淡然道：“如果元帅真的体恤末将，能否答应末将一个请求？”
“请说！”董玉虎大方地摆手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本帅能够办到，一定答应！”
静默了一会，古雄淡然道：“元帅，末将来北狼关已经二十年了，岁月沧桑，一年比一年老，今年四十九，明年就是五十岁了。这两年在战场上，末将是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了，因此……”
“噢！”董玉虎听明白了，点头道：“好说Ｃ说！古雄将军，你杀敌无数，劳苦功高，这一点本帅是知道的。在我们军营中，能像你这么大年岁的老兵，可是绝无仅有了。你放心，本帅会奏请朝廷，让你……你想做什么官？只要是四品以下的官衔，本帅都能让你如愿以偿？”
古雄摇了摇头，苦笑道：“元帅误会属下的意思了，属下的请求不是当官，也当不了官。”
“哦！”董玉虎愣了一会，随即点了点头，道：“那就是金钱和美女了，行！本帅就赏你黄金千两，美女两名……”
见董玉虎越说越离谱，古雄的脸不由一下阴沉下来，冷淡地打断道：“元帅，古雄非是贪财之人，更不是喜好渔色之人。”
闻言，董玉虎愣住了，诧异地打量着古雄，道：“既不想当官，也不想要金钱和女人，那你要什么？”
“属下想请元帅允许我退役，回到家乡去！”古雄缓缓地道：“属于不需要什么，只想回家！”
“就为这个？”董玉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他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人，什么也不要？
“就为这个！”古雄平静地道：“除此，属下别无它求！”
“好！本帅答应你！”确定古雄是认真的，董玉虎当即满口答应，旋即又道：“不过，眼下铁狼军犯境，边关正是用人之际，你要退役，也要等待此次战争结束之后！”
“谢谢元帅！”古雄连忙道谢，冰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
董玉虎主动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古雄将军，你也累了，就下去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城防的任务还得多多仰仗你呢！”
“是！属下告退！”古雄拱手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古雄前脚刚走，董刚后脚便走了进来，他回头望了望古雄远去的背影，对董玉虎道：“大人，您……真的要放他走？”
董玉虎回到帅位上，缓缓坐下，叹气道：“不放他走又怎样？他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确实已经老了。按照军中的规矩，像他这等年龄的老兵，早该退役回乡了！”
“大人，不能放他走啊！”董刚急切地道：“古雄不仅箭法如神，百步穿杨，更重要的是他作战经验丰富，指挥有度。尤其是守城战，城墙上只要有他，铁狼军休想攻进城里。他在北狼关二十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放走了他，大人，您这是等于砍掉自己的一条手臂啊！”
“正因为如此，本帅才答应等战争结束后，放他离开！”董玉虎皱眉道：“董刚，本帅也知道古雄的重要性，只是……他确实是已经老了，他提出退役，也是合情合理，如果我不答应，不仅要寒了古雄的心，也要寒了三军将士的心，这以后谁还有心思镇守北狼关？”
闻言，董刚愣了半晌，才呐呐地道：“不管怎样，属下都觉得大人不该放走古雄。北狼关少了他，就等于是开了一扇门！有他在，大人完全可以不用操心城防的事！”
董玉虎不禁皱眉，道：“可本帅又有什么理由留下他？董刚，你难道是想古雄老死北狼关，客死异乡吗？”
董刚不免一惊，道：“大人何出此言？”
董玉虎长叹一口气，道：“刚才……本帅注意到古雄的眼神，在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那是一种誓死回家、叶落归根的渴望。如果本帅不答应，那么他的渴望就会变成绝望，试问……本帅又岂能对一个战功显赫的老兵残忍回绝？”
静默一会，董刚躬身道：“大人爱兵如子，体恤将士，属下深感佩服！”
董玉虎哑然失笑，心说：“爱兵谈不上，体恤更非是，本帅也是顺势而为，只要度过了此次难关，我就有可能调回京城了，那时北狼关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管他古雄去了何处！”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董玉虎有着此等的阴暗心理，只关心个人的前途，完全不在乎国家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