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
丁萌鼓着气“蹬蹬蹬”从夜校跑出来,刚奔出学校门口,已是忍无可忍,扭头指着那硕大的夜校招牌低骂起来:“反复小人!落井下石!明明说是周一、三、五的课,却一声不响地改成周二、四、六晚课!这样我还怎么兼职家教啊!气死人了!”刚才她鼓着一肚子气冲到教务处意欲争取权益时,对方却声称未正式上课的学员要办理退学必须交纳学费三分之一算作手续费9把入学通知书扔到她面前,指着左下角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英文说校方早已预先声明。气得她想立即杀至教育局投诉,又觉得为那一点小钱吵至唾沫四溅相当无趣,即使要回来拿去大吃一顿,也救不回被怒火谋杀掉的脑细胞,只得向满脸“我是聋子,不要叫我”神色的学校会计拿回三分之二学费滚出人家的天地。
没走几步,还觉得不解恨,扭头指着夜校大门说:“听好了,那点钱就算是我送给校长你买痔疮膏药吧,天天粘一块也够用上大半年了。”她瞄一眼投射在墙上的被拉长了的自己的影子,“你心肠很好,真的是好,今晚就算开怀大吃一顿也不会胖的。”
话毕一耸肩,她百无聊赖地逛至对面马路一间超市买了些许零食,转入旁边一条小巷子,准备横穿至B站乘坐地铁回租居里。
这巷子十来丈长度,两边由大厦后墙组成,巷头巷尾各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每座大厦后均有后门,大多有灯光自门缝泻出,可见内中是有人的。门边放着两三个垃圾桶,但不显邋遢。
还没走至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丁萌侧身扭头,条件反射向后望去!然而尚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一股冲力直朝面前撞来!身躯“扑通”一下撞向墙壁,手臂顿时火辣辣地痛。
她尖叫,声音却在喷出之际用手火速捂住了嘴巴,再咕噜一下吞回肚子!因为眼前有一道银光闪过,很明显的,来者手上握着一柄明晃晃的西瓜刀!
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第一抹西瓜刀的银光亮起之后,还有数条黑影自同一方向疾走而来,身侧均挥动着一束或明或暗的银光!然后是第二个男人踢飞了竖在她身边的胶袋子,第三个狠踩着她的大脚板而过,第四个的大衣衣摆朝她脸面用力一拍……
丁萌痛得眼泪直流,却仍旧捂紧嘴巴蹲在墙边阴影处动也不敢一动。然而,巷子狭窄,花岗石地面凹凸不平,其中一个黑影掠过之时脚跟打滑,直直看见她,随即低骂一声,飞起一脚朝她踢过来!
“啪”的一声,肩头再被剧烈一踢,头向墙上撞去,含着一泡眼泪的她哼也没哼一个便晕倒地上。那男人大抵赶着逃命,懒得挥刀再砍,火速跟着前方的兄弟一溜烟去了。
“喂,快醒来,醒来。”
一种专属于古龙水的清香钻入她的鼻腔,耳边传来极其磁性的呼唤。
丁萌慢慢睁大眼睛,一张男性脸孔映入眼帘——栗色的冲天短发,英俊的国字脸面,麦色的健康皮肤,黑如曜石的眼睛流露着疑惑和急躁……
脑袋疼痛迷糊,但依稀能够分辨出此脸孔不在认识范围之内。也就是说,自己正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怀里j魄火速归位,她惊叫着朝旁边滚去。
男人皱了皱眉头,凑上前伸手相扶。
丁萌越发慌乱,举手乱拨一通,“滚开滚开,我不认识你的……要不我会叫、叫非礼……非礼啊!”
“晓得这样说话就代表没事了。”男人站起来拍拍手,“我是过路的,无暇非礼,阁下太抬举我了。”
她一呆,甩甩头,搀扶着身后的墙壁挣扎站起来,“呃,刚才究竟……”
“你晕在地上,我碰巧经过便唤醒你。”
“噢……”她捧着脑袋含糊叨念,“怪事,我为什么会晕倒……很奇怪啊,这路我是经常走的……”
男人斜睨她一眼,“莫非你认为是自己绊晕自己?”
“这儿很痛,痛死了!”她懊恼地拍拍肩头,记忆却随着拍打动作快速苏醒,小脸渐渐青白,“啊,我记起来了,有很多男人,高大的男人,他们朝前奔走,动作很快,其中一个把我撞倒,一个狠踢了我一脚……”
“记起来就好,要不要报警或到医院验伤?”男人抬手看了看表。
“有这个必要吗?”她瞪大眼睛。
男人双手插进裤袋,一脸不以为意,“刚才在唤醒你的时候,听到两个路人在议论,那伙人好像要打劫金铺。”
小脸复又灰白,“天啊……我会不会被他们认住了?将来会不会找我寻仇?”
“如果说到冤枉我比你更甚。”男人慢步朝巷子头走去,闲闲地说,“刚才想着贪图捷径从巷尾穿过来,进来时正碰着他们匆匆离去,有一个贼子慌张扭头,和我打了个正照面。”
“你也很冤啊!”同是天涯沦落人,兼之对方乃帅哥一名,丁萌分外着急,“那我们会不会从此被列入暗杀黑名单?!”
“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报警,不过不报也没关系,那伙贼人走后我立即电召警局的朋友,原来他们进入金铺准备打劫时,刚好有三个督察步入内中,商量着要送情人节礼物给老婆或女友。他们都是能力极强的便衣警察,随身备枪,破过不少大案,而且经常见报。贼头大抵胆怯,决定先行避过。”
“原来这样——”她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们算是没事了吧?”
他耸耸肩,“可以这么说。”
丁萌松了口气,同时瞅眼过去,橙色的路灯斜抹在他的脸上,越显额头光洁,鼻子直挺。身材均匀笔挺,上身穿银灰色外套,下身米白长裤。衣服随着动作不时现出淡淡的炫光,越显步履潇洒,英俊不凡,竟如白马王子一般!
一颗芳心莫名急跳,小脸微微发热,自然是要想些话聊着,多沟通沟通,“呃,刚才幸亏有你,不然再躺在那儿,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坏人……”
“如果路边睡着个男人我兴许会熟视无睹。”他笑了笑,“我有约会,你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到医院检查?”
“男人不会这么容易晕……”她讪笑,“我没事了,回去睡个觉明天便生龙活虎。”
“我决定相信。”男人捡起扔在他脚边的胶袋子递还她,“送你到前边马路乘坐的士吧。”
“谢谢……请问先生贵姓……”
“姓应名展,而立之年,不坏也不好。”他摆摆手,朝巷子头走去。
“应展,应先生。”丁萌低低重复了一句,碎步跟在他后面。
或许是渴望与这个英俊的男人相对得久一点,或许是留恋刚才脸热心跳的暧昧感觉,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无需深究原因,能和这么正点的帅哥散步聊天,便很紧张,也很快乐。
“哎,应先生,你刚才自称不坏也不好是什么意思?”眼看巷子快走完了,她抓紧时间没话找话。
“难道世人有绝对的好和坏?”
“没有啊,怎么会有呢,呵呵,不过我也不知道。”心中明知这话很白痴,嘴巴仍是不停往下说,“这巷子真丑恶,我每天都走几遍呢,以后可是避之则吉了!”
“小心就是。”
“你也是啊,要小心小心。”她大声附和。
美妙时光如此短暂,转眼两人已步出巷子立身马路旁边。他顿住脚步,左右望着,似在寻找些什么。
“你说约了人的,就等在这头吗?”丁萌看着他。
应展点头,眼睛四处看着。
这分明一副约会女孩的心急模样。她微微失落,“谢谢你今晚相助,不知是否有机会请你吃饭以示多谢?”
他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匆匆一句:“我赶时间,你一切小心。”话罢扬手截停一辆的士,朝司机指了指她,然后扭身朝左边人行道大步而去。
果然不同路,我要向右边拐呢!丁萌微微一叹,朝的士司机说声抱歉请他离开,视线继续飘向逐渐远去的应展。他在人潮中穿来插去,行人不时阻挡遮盖,却总能露出他摆动着的手、飘扬的衣角、一对锃亮的皮鞋。
绿灯亮时,行人朝对面马路涌去。他站在路边,仔细看着呼啸而过的车子。
半晌,一辆宝马车停在他身前。应展笑了,快步上前拉开车门,挽出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子随即轻偎向应展,手自然而然套进他臂弯。
他笑了,俯头亲一亲她的脸颊。女孩微笑,凑过去说了句什么。他再笑,互搂着相偕步向不远处一间吃一顿相当于平民一个月薪水的高级法国餐厅。
丁萌呆呆看着,直至两人远去,才百无聊赖地拖着脚步慢慢朝地铁站走去……
头还在痛,心神恍惚着,却仍然清晰感觉何为心动、期待、落寞。
她知道自己不会忘记那一张英俊的面孔,不会忘记穿透黑夜突然而至的心动。然后想象那个女孩只是他妹妹——
只是,哥哥会亲吻妹妹吗?会吧,她想,如果今天是妹妹生日的话。
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浅薄地痛恨自己不够斯文不够美女,无法与他怀中的女孩相比。就算那真是他的妹妹,也希望自己能够比她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