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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损

    韵真开完善后小组的会议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本来她对这次会议就不够重视,再加上心不在焉,所以原本以为起码两个小时的会议不到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这些来自银行和有关部门组成的小组成员在会上基本上保持沉默,没有人提出什么建议,或者阐述自己对后面工作的看法,大家都睁着一双天真烂漫的大眼睛等着组长分派任务。

    不过,韵真也没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她只强调了两件事,一是工作纪律,她警告小组的工作成员,每个人都要保持低调,没有她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向外透露有关善后小组的工作情况,否则,将承担后果甚至法律责任。

    不过,工作小组既然成立了,不可能不做事,所以,韵真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查清银行在吴世兵任行长期间的每一笔账,不仅要查分行,而且要查支行。不过,她同时强调,查账不是让他们查责任,也不是让他们在银行查腐败分子,而是要弄清楚这些年整个银行系统在资金问题上存在多大的漏洞。

    当然,韵真也暗示小组的成员,不要忽视支行的资金流转情况,一旦在支行发现有什么违规违纪的地方,一定要追究当事人的责任,严惩不贷。

    韵真之所以把重点放在支行,心里面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吴世兵的很多资金可能都是走的支行这条路,即使目前为止,各支行的行长大部分还是吴世兵的遗老遗少,基本上没有干净的,多少都有点问题。

    如果能趁着吴世兵倒台的时机,一举清除这些吴世兵的心腹,那么,在她接任行长职务以后就少了很多阻力。尽管那些老行长们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不一定敢明目张胆地和她作对,可心里面肯定不会臣服,到时候她的政令就有可能得不到执行,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必须拔掉一些树大根深、而又冥顽不化的老行长,把空出来的职位换上自己的人,只有这样,她在行长的位置上才能坐得舒坦。

    韵真扳着指头算算,就目前来看,在分行系统十几个支行中也就和平南路支行的徐萍和新华北路支行的孙涛算是自己人,剩下的那些支行行长没有一个有把握让他们俯首帖耳,所以,借着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扯扯他们的袜底子呢?只要他们和吴世兵扯上一点关系,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撤他们的职,甚至移交司法机关,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打抱不平?甚至都不会有人敢说她刘韵真假公济私。

    所以,韵真让善后小组的工作重点放在支行,严查支行各项资金的出入情况,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最多也就牵扯到吴世兵,但却可以作为善后小组的工作成绩。

    而分行这边情况比较复杂,一方面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老奸巨猾,可能在吴世兵出事之前就有可能销毁证据,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再说,分行查出的问题,就有可能涉及到比吴世兵更高的政府官员,以自己目前的能量,这种问题还是让别人去发现好了。

    更何况,周建不是已经被双规了吗,他最清楚吴世兵做过什么,和什么人有交易,这种事情就让他慢慢交代去吧,自己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公布一下分行有多少钱不知去向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这些钱究竟去了哪里,那就不是自己应该过问的事情了。

    会议解散之后,韵真马上回办公室换上一身便装,准备去和徐萍会合,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没想到都是几个支行的行长打来的,口径都差不多,周末了,想邀请她出去坐坐,并且听上去都态度暧昧,语气谦卑。

    可韵真一点都没有给他们面子,推说自己正在开会,晚上还要加班,哪里有时间出去吃饭。不过,她倒是推拒的有礼有节,并没有居高临下让那几个支行行长们感到难堪,但是,放下电话,她就把这几个行长的名字写在了自己的记事本上,把他们作为重点调查的对象。

    徐萍的车就停在距离银行几百米的一家商场前面,她坐在车里面一边盯着银行的大门,一边不停地看着手表,脸上一副焦急的神情。

    终于,她看见韵真慢悠悠地从大门出来了,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穿过马路朝着停车场走过来。

    徐萍看着韵真站在停车场上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伸手按了几下喇叭,当韵真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把一只手伸到窗外挥了几下。

    “这是谁的车?”韵真刚在徐萍身边坐下就马上问道。

    “我自己的车……怎么样?城市猎人……”徐萍说着就发动了车,很快离开了停车场。

    “你疯了……这车起码四五十万吧,就凭你能买得起这么贵的车?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韵真低声训斥道。

    徐萍眼睛盯着前方,撅着一张小嘴娇嗔道:“人家又没开过……平时都是开QQ上班,今天不是去乡下吗?路况这么差,QQ也跑不了呀……”

    韵真本想在说几句,可一想,车都买来了,再说有什么用,但愿她别开着这辆车招摇过市。

    “你给你姨妈打电话了吗?”

    “早就打了,我姨妈一听有大领导要来,马上就忙活开了,她说要把家里那只八年的老母鸡宰了,给咱们做神仙炖吃呢……保证你吃一次一辈子忘不掉……”徐萍瞥了一眼韵真说道。

    “你跟你姨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姨妈家的后山上枇杷熟了,我说咱们是去吃枇杷的,顺便把那几箱旧书拿回来……你就放心吧,我姨妈才不会多想呢,我去那里玩她最高兴了……”徐萍似乎有点兴奋。

    不过,当她看见韵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马上就打住了,沉默了一会儿,正准备说话,只见韵真一摆手,说道:“你别吭声,我总觉得有什么……你让我想想……”

    徐萍有点纳闷,不过见韵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考虑工作上的事情呢,于是就闭上自己的嘴巴专心开车,看看窗外的街道,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城市中心的噪杂也渐渐远去,夜幕正在降临。

    徐萍和韵真到达小村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这个时候秦笑愚刚刚走到泰的酒店的门口。不过,山里面的天黑得早,村民们大部分已经吃过了晚饭待在家里看电视,村子里几乎见不到人。

    徐萍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一栋三层的小楼前面按了两声喇叭,马上那扇大铁门就打开了,她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

    “萍萍,怎么这么晚啊……饭菜都凉了……”徐萍的姨妈王蓉和一个四五十岁身材强壮的男人站在门口的灯影里迎接侄女和韵真。

    “有点事耽搁了……姨妈,这是我们刘行长……”徐萍马上拉着韵真走到王蓉面前介绍道,那模样就像是在介绍第一次领回来的男朋友。

    “哎呀,刘行长啊……真难得……快进屋坐吧……”王蓉殷勤地把两个人让进了屋子。

    一楼的客厅很宽敞,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借着灯光韵真把王蓉打量了几眼,虽然是徐萍母亲的妹妹,可觉得看起来年纪反而要大上几岁,那个男人显然就是徐萍的姨夫,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只是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赶快吃饭吧……要不要来点米酒……”王蓉招呼两个人上桌。

    “当然要来点,我们行长可能还没有喝过这种自家酿的酒呢……”徐萍拉着韵真坐在了上座,自己坐在了旁边。王蓉和男人坐在下手作陪。

    “怎么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啊……”韵真尝了一口米酒,觉得口感还不错。

    “谁说不是啊,女儿在外面上大学,儿子今年当兵去了,可不就剩下我们老两口嘛……吃菜吃菜,千万别客气啊……你看萍萍这丫头,光顾着自己吃,也不知道招呼一声……”徐萍的姨妈絮絮叨叨地说道。

    徐萍赶忙说道:“行长,这就是这里的特色菜神仙炖,你尝尝……”

    在路上的时候,徐萍就说过什么神仙炖,韵真朝那盆菜一看,原来就是一只大砂锅,里面炖着一只鸡。她挑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了一番,还真觉得鲜嫩美味,和自己在那些酒店吃的鸡味道决然不同。

    “不错……味道不错……”韵真说道。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养了七八年的老母鸡,你在城里面能吃到这个?要不是你来,我姨妈还不舍得宰呢……”徐萍炫耀道。

    王蓉笑骂道:“别听这丫头咋咋呼呼的,不就一只鸡嘛,刘行长什么高级的东西没吃过?就怕不合口味呢。”

    韵真心里想着住在这里的两个女人,没有心思多扯别的事情,敷衍了两句便试探性地问道:“姨妈,我听说你们的老房子租给了两个城里人?”

    “是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每个月也有八百多块钱呢……”王蓉说道。

    “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韵真似不经意地问道。

    “应该是有钱人吧……要不然谁有那个闲心跑到这里赏花看月呢,不过,那个媳妇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残废了……”王蓉说道。

    “残废?你是说那个女人残废了?”韵真惊讶地问道。

    “是呀,说是出了车祸,两条腿不能走路,要么躺在床上,要么就是坐在轮椅上……不过,她那个男人倒是不错,隔三差五的来看她……今天中午我还给她们送了点水果过去……”王蓉说道。

    “听说还有一个小姑娘……”

    王蓉笑道:“应该是那个小媳妇的妹妹吧……哎呀,这小姑娘长得那个水灵……我家萍萍就算是个美人了,可是和那个小姑娘一比,就差了去了,还好我那屋子不在村子里,不然,非要让那些后生牙子掉眼珠子流口水不可……”

    听王蓉这么一说,韵真反而有点糊涂了,原先她猜想,秦笑愚很可能把这个偏僻的小村庄当成了窝赃地点,说不定把偷来的钱藏在这里呢,在她想来,那两个女人,一个自然是他的情人,领个肯定是吴媛媛。

    可是,王蓉却说那个小媳妇竟是个残疾人,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他秦笑愚为什么会把一个残疾女人安顿在这里呢,难道那个小姑娘不是吴媛媛?

    想到这里,韵真悄悄给徐萍打了一个颜色,意思是让她赶快吃完饭办正事,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发现,她准备明天早上找个借口早早离开这里,谁知道秦笑愚什么时候会突然回来,她可不想在这里和他打照面,再说,手里面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姨妈,等一会儿你带我们去一趟老屋,上次放在这里的两箱旧书我要拿回去呢……”徐萍说道。

    “急什么?黑灯瞎火的,明天去拿也一样……让刘行长多吃点……”王蓉嗔道。

    “我已经吃饱了……反正也没事,你就带我们去老屋转转吧,我想去看看那两个房客……”韵真放下筷子说道。

    王蓉见韵真有兴趣,于是就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早点去,那两个箱子死沉死沉的,你们也拿不动,就让你姨夫拿根扁担挑下来吧。”

    王蓉家的小楼后面有一条小径直通山上的老屋,这条小路完全是靠王蓉一家人走出来的,不仅狭窄而且崎岖不平,尽管有徐萍的姨夫和王蓉在后面两把手电筒照着,韵真还是觉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不稳,心想,走惯了柏油马路的城里人在这里简直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孝。

    一阵山风吹过,吹得四周的树木瑟瑟作响,韵真抬头看看天,似乎有一股乌云从西北角飘过来,遮盖了最早出来的几颗星星,回头看看,村庄已经处于自己的脚下,而前面山坡上似乎有点点灯光,那里应该就是徐萍姨妈家的老屋了。

    此刻,南琴坐在秦笑愚买来的轮椅刚刚从院子里进来,她看见吴媛媛拿着手机正在埋头发短信,于是说道:“媛媛,我看好像要下雨了,你去把大门锁上吧,今晚不出去了……”

    吴媛媛通过和南琴的相处,慢慢喜欢上了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她觉得南琴身上所表现出的坚毅果敢而又不乏内敛的性格正是自己所缺乏的,尽管南琴双腿已经无法行走,心情显得寥落,可从来没有听见她抱怨过,这对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来说需要多少勇气啊。

    “南姐,你说他明天会不会来?”吴媛媛站起身来说道。

    “怎么?你想他了?”南琴微微一笑道。

    吴媛媛脸一红,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心里不踏实……不知道哪天才能离开这里。”

    南琴双手推动者车轮在房间里慢慢转悠着,安慰道:“快了……媛媛,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吴媛媛摇摇头,低声道:“本来,我是想赶快想办法出国,可现在突然不想走了……”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南琴盯着吴媛媛问道。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在我不想离开他……”吴媛媛红着脸说道。

    “媛媛,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在一起,那你就必须做好思想准备,今后,你们的日子可能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浪漫……”南琴试探道。

    吴媛媛笑道:“南姐,你说什么是浪漫?那种花前月下的浪漫我没兴趣,反倒是一个无法预测的未来让我充满了憧憬,我喜欢目前这个状态,只是心里面有点怕怕的……”

    南琴哼了一声道:“你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喜欢冒险刺激的人,只不过胆子还是有点小,既然你选择了他,就要做好一切准备,否则,早晚有一天哭都来不及呢……好了,去关门吧……”

    看着吴媛媛离开的背影,南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叹了口气,滑动着轮椅慢慢来到床边,双手支撑着轮椅的扶手正准备上炕,忽然,她好像听见院子里传来吴媛媛的一声惊呼,再竖起耳朵听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这丫头大惊小怪的,可能又被狗吓着了。南琴喃喃自语道,一边从床上拿起一件衬衫准备换衣服,不过,当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的时候,马上留愣住了,都没有来得及掩上衣襟。

    她看见吴媛媛慢慢地走了进来,可奇怪的是,她是脸朝外倒退着一步步走进来的,南琴尽管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够感觉到女孩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就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南琴身心微震,双手划动着车轮让自己冲到床沿,可就在这时,吴媛媛对面的鬼现出了身形,一个男人原本一直瞄着吴媛媛的枪口指向了南琴。

    “坐在那里别动……”男人的声音很阴沉,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第二个男人也出现在了门口,他手上倒是没有枪,而是旋转着一副手铐,那个拿着枪的男人走进屋子之后,他就靠在门框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南琴,嘴里吹声口哨,轻浮地说道:“宝贝,需要我帮忙吗?”

    “南姐……”吴媛媛惊恐地娇呼一声,一转身就跑到了南琴的身边,并且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条手臂。

    南琴双眼紧盯着持枪的男人,伸手拍拍吴媛媛的手背,低声安慰道:“别怕,他们是来找我的……”

    “既然你知道就好……”拿枪的男人低沉地说道。“不过,吴世兵的女儿也必须跟我们走……”

    南琴一听男人一语就道出了吴媛媛的身份,马上就明白这两个人可能和上次绑架吴媛媛的那些人有关,他们今天显然是冲着自己和吴媛媛来的。

    南琴心念电转,尽管她还不清楚这两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可明白今天晚上凶多吉少,也许他们是警察,也许是被雇佣的杀手,反正自己和吴媛媛一旦落入这些人手上,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同时,她也感到一阵悲哀,他们既然能够摸到这里来,说不定秦笑愚也出事了。

    “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你们是什么人?”南琴见那个男人虽然面对自己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可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枪口始终都没有离开自己。

    “你会明白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不善言辞,还是担心节外生枝,显然不想多废话,说完就冲着站在门口的同伙说道:“她行动不便,你背她吧……把她的手铐上……”

    “我倒是情愿背这个小妞呢……”那个男人嬉皮笑脸地盯着吴媛媛不怀好意地说道。

    “闭嘴。抓紧时间……”拿枪的男人呵斥道。

    那个男人一听,马上就不出声了,往前走几步进入房间,把手里的铐子朝着南琴扔过去,说道:“你肯定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吧,自己戴上,就别让我动手了……”

    南琴一伸手就接住了铐子,不过,她并没有往自己手上戴,实际上,在接住铐子的同时,她的一条手臂已经用力推了身边的吴媛媛一把,推得她朝着旁边跌过去,与此同时,一抖手腕,那副铐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奔男人举着的那把枪。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吴媛媛的一声惊呼,只见南琴的身子从椅子上跃起来,随即就在床上一个翻滚,这颗子弹打中了轮椅的靠背,可就在南琴倒在床上一条手臂向着枕头底下伸过去的时候,第二声枪就响了,子弹击中了南琴的腰部,她嘴里哼了一声,尽力仰起头来,双手握着从枕头下面抽出来的枪,没等男人再开第三枪,就一枪击中了他的胸口,子弹的冲击力让男人往后退了两步,不过,在倒下去的瞬间,还是尽力抬起手打出了第三发子弹,这一枪打中了南琴的右胸。

    不过,南琴并没有倒下去,一双举着枪的手臂伸得笔直,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眼看着就要逃出门去,后面的子弹就追了上来,击得他身子朝前一扑,双手在地上胡乱扒拉了几下就不动了。

    南琴的脑袋一下掉在被子上,随着一阵咳嗽,嘴里流出一丝鲜血,她一只手朝着惊恐万分蹲在地上的吴媛媛挥了两下,就筋疲力尽地掉在床上,嘴里大口地喘息着,不停地冒出一股股鲜血。

    吴媛媛怎么见识过这种场面,她感觉到自己尿裤子了,裤裆里湿漉漉的,双腿软的站不起来,一个身子就像是得了风寒一样颤抖不止,不过她还是呜咽着手脚并用爬到了床边,恐惧地盯着南琴的样子,颤声道:“南姐……你……怎么了……”

    南琴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她很清楚自己被两颗子弹击中的部位,第一颗子弹可能打破了脾脏,第二颗击中了肺部,即便就挨一枪,如果不能及时抢救也是死路一条。

    “过来……”南琴凭着一股毅力让自己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保持清醒,不过声音已经很柔弱了。

    吴媛媛颤巍巍地爬到床上,她这个时候稍稍镇定了一点,根据她眼睛看到的情形,知道南琴多半是活不成了,心中不免一阵难过,想起刚才最后时刻南琴还没有忘记一把推开自己,一双眼睛顿时就模糊起来。

    “南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们送你去医院……”吴媛媛趴在床上哭泣道。

    南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拿着枪的那只手慢慢移动着,最后就把枪塞进了女孩的手里,哆嗦着嘴唇细不可闻地断断续续说道:“别怕……勇敢一点……再有人来……用这个……这个……打他们……”

    说着话,眼睛里的那一丝笑意就渐渐地散去了,虽然嘴唇还在慢慢翕动着,可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最后嘴唇再也合不上了,就那样张着,脖子慢慢变得柔软,一个脑袋就慢慢朝着左边偏过去,就像是不忍再看吴媛媛那副伤心欲绝的的神情,最后就再也没有动一下。

    “南姐……”

    吴媛媛泣不成声地幽幽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紧紧握住了那只慢慢变凉的手,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握着那把枪。

    正在这个时候,吴媛媛忽然听见一丝响动,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伸进一个脑袋正朝着屋子看,当他看清楚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时,嘴里惊叫了一声,随即一双眼睛就看见了床上的吴媛媛。

    吴媛媛吓得一声尖叫,不自觉地把手里的枪往前一伸,胡乱地扣动了一下扳机,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耳朵嗡嗡直响,手臂发麻,手里的那支枪差点脱手。

    那个男人嘴里“啊”了一声,一转身就仓皇而逃。吴媛媛坐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不过一只手仍然颤巍巍地举着枪指着门口。

    过了好一阵,四周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吴媛媛的脑袋里还是嘤嘤嗡嗡的响个不停,一颗心就像要松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最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边哭边坐起身来,从口袋来摸出手机,颤抖着一根手指开始拨电话。可她哪里知道,秦笑愚这个时候双手戴着手铐,正准备做最后的拼死一搏,哪里有功夫接她的电话?

    此刻韵真一行人距离老屋还有四百多米,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木已经能够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韵真很想停下来喘口气,她搞不明白徐萍的姨妈家以前为什么要把房子盖在山上,难道穷的时候就应该住在山上,等到有钱了才有资格在山底盖房子?

    “姨妈,现在如果让你……住在这里可能已经不习惯了吧?”徐萍有点微微喘息地问道。

    王蓉笑道:“住在下面是方便,可说实在的,我还是喜欢山上清静,特别是夏天的时候,空气又新鲜又凉爽,比住这种水泥房子可透气多了……”

    “是呀,我妈说退休之后不想住在城里,想到乡下盖房子住呢,我看,这栋房子今后就卖给我妈算了……”徐萍说道。

    王蓉笑骂道:“什么卖不卖的,我和你妈就姐妹两个,这老屋还是外公手里传下来的,你吗出去的早,可这屋子也有她一半呢,等她退休之后,屋子收拾一下,就给她住了,我们姐妹一起也不寂寞……”

    “到时候可要给我……”徐萍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几个人愕然地停住脚步,还没有反应过来,接连又传来两声巨响。

    “哎呀,什么东西爆炸了……”徐萍惊呼道。

    韵真惊异地说道:“怎么像是枪声……”

    王蓉竖着耳朵没出声,徐萍姨夫犹豫了一下说道:“像是鸟铳……奇怪,村子里的鸟铳去年就全部收走了,难道有谁还敢私藏?肯定是偷猎的……”

    “姨夫,我怎么觉得响声是从屋子里传来的……”徐萍有点害怕地说道。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听得格外真切。三个女人吓得站在那里不敢出声。

    “我去看看……我怎么听着像是火炮……我们放的这种火炮个头大,声音响……你们城里人没听见过……”姨夫一边说,一边当先快步朝前走去。

    韵真看看徐萍,两人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见王蓉也跟了上去,两个人只好跟在后面,不过,看看四周黑魆魆的树林子,两个人心里面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什么人?好呀……原来是贼……”

    忽然,只听见前方黑暗中传来徐萍姨夫的叫骂声,接着就是一阵打斗声,一个男人的闷哼声,随即就看见一个黑影从上面滚下来,一直滚到距离韵真和徐萍十几米的地方,正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是被后面追上的姨夫一扁担打得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怎么回事……”王蓉颤声问道。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从院子里跑出来,肯定是个贼……”姨夫喘息着,把手电筒照在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脸上。

    白净的面皮,穿着一身西装,看年龄也就在二十多岁的样子,刚才那一扁担打在了头上,虽然还没有昏过去,可显然被打晕了,他一只手遮着眼睛,惊恐地说道:“别……别杀我……我只是司机……”

    韵真看见这个人,再联想到刚才的几声巨响,神经马上就绷紧了,意识到屋子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急忙说道:“姨夫,我觉得不对劲……咱们还是先不要上去了,我看还是报案吧……”

    徐萍姨夫似乎也感到事情有点严重,担心里面还有盗贼的同伙,再说,现在他也不敢肯定那几声巨响是鸟铳或者火炮了,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村子里哪来的派出所……报案还要到镇上去,先问问这小子……”

    姨夫走上钱去在那个男人的腰上踢了一脚,喝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屋子里还有谁?”

    男人躺在哪里不出声,徐萍姨夫举起扁担喝道:“不说?不说我就打死你……”

    那个男人这才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到这里来办事……”

    “办什么事?”

    “到这里来找两个女人……”

    “找女人?”韵真似乎一下就猜到了什么?壮着胆子走上两步问道:“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呢?”

    “在……在里面……”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找女人?”姨夫显然误解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朝王卉看了一眼,那意思是两个女房客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开车的……我就没有进屋……”

    姨夫一听,一把揪起男人,骂道:“好啊,偷偷摸跑到这里来胡搞……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放炮,没有王法了……走,去看看,这些伤风败俗的城里人……”

    韵真见徐萍姨夫显然是想岔了,赶忙劝道:“姨夫,这样去太危险,是不是再叫几个人……他们可能人多呢……”

    没想到徐萍姨夫不吭不哈的一个人,胆子倒是不小,根本就不听韵真的劝阻,一把揪住那个年轻人就往屋子走去,嘴里还骂道:“偷鸡摸狗的,难道还敢在这里撒野……给他几扁担尝尝……”

    韵真没办法,对王蓉说道:“姨妈,你给村子里的熟人打个电话,叫几个男人赶快上来……”

    王蓉也意识到了危险,马上就拿出手机打电话,告诉村子里的一个熟人说老屋来了贼,让他赶紧叫几个人上来。

    这边王蓉刚刚放下手机,就听见前面院子传来丈夫的惊呼,随即就听见他急促地和什么人说话,心里一着急,再顾不上危险,一转身就朝着老屋跑过去。韵真和徐萍毕竟胆小,站在那里没敢动。

    “哎呀……天呐……快来人啊……萍萍……快来……”忽然,房子里传来王蓉惊恐的尖叫声。

    徐萍一听,好像是姨妈遇上了什么危险,一咬牙就快步跑了上去,韵真稍稍犹豫了一下,一眼瞥见山下有好几道手电筒的光亮在闪动,并且隐隐听见几个男人的说话声,胆子就稍微壮了一点,紧跟着徐萍跑进了院子。

    一走进院子,就看见徐萍姨夫躲在门口面,用手指着屋子里面惊恐地说道:“那个……那个女娃子手里怎么会有枪,差点……差点打我……是不是疯了……”

    “姨妈呢?”徐萍没看见王蓉,忍不住问道。

    “在……在里面……”

    就在这时,韵真好像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泣声,随即就看见王蓉从里面跑出来,一看见韵真和徐萍,气喘吁吁地说道:“不好了,杀人了……死了好几个……快报警吧……”

    “咦……那个小子呢……”徐萍姨夫这个时候才想起刚才那个年轻人,转着身子看看,哪里还有踪影?一下就明白自己刚才被那个女孩手里的枪下的七荤八素,基本上把那个年轻人忘掉了。“妈的,让那个杀人犯跑掉了……我去追他……”

    王蓉一把拉住了丈夫,劝道:“追什么?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我们怎么管得了……赶快打电话报警……”

    韵真一听,头皮一阵发麻,不过,她毕竟比较冷静,一看王蓉从里面出来,意识到起码已经没有危险了,于是大着胆子慢慢走进了屋子里,首先看见了躺在里间门口的一个男人,一颗心忍不住砰砰直跳,移动着脚步又慢慢往里走了几步,一眼就看见吴媛媛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手里赫然拿着一把手枪,一双眼睛正警惕地盯着她。

    韵真打了一个激灵,当她看见躺在床上的另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猜测刚才这两个男人是不是想强暴她们,然后吴媛媛开枪打死了两个施暴者,不过,她哪来的枪呢?

    韵真觉得自己都有点忍不住吴世兵的女儿了,小心翼翼地低声道:“媛媛……你不认识我了……这里出了什么事?”

    吴媛媛似乎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缓过神来,拿着枪的手慢慢垂到了床上,扭头看看躺在那里的南琴,颤声道:“韵真姐……你怎么……他们把南姐打死了……”

    韵真见吴媛媛放下了枪,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随即就看见了屋子里面地上当着另一个男人,一颗心紧张的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吴媛媛在说些什么,呆呆地盯着床上的那个女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就认出了她,顿时吃惊的说不话来,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嘴上还有血迹,可她清楚地记得那次参加完吴世兵老婆的葬礼后,在刘蔓冬的饭局上见过她,并且知道她是刘蔓冬的干女儿。

    事情过于复杂,韵真来不及梳理自己思路,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面对眼前的血腥场面,她觉得有两件事必须在警察到来之前处理好。

    “媛媛,赶快,我带你离开这里……等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说着,不管吴媛媛愿不愿意,硬是把她拉下床来,刚走两步,见女孩手里还拿着那把枪,急忙道:“把这玩意扔掉……”

    吴媛媛一甩手道:“我不……这是南姐给我的……”

    韵真一听这把枪竟然是刘蔓冬干女儿的,微微有点吃惊,不过,她见吴媛媛神情不对,只好劝道:“那就放在口袋里,别让人家看见……对了,把她的手机也带走……”

    韵真拉着吴媛媛的手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连忙对王蓉两口子说道:“这个女孩我认识……萍萍也认识,我不希望她牵扯到案子里,警察来的时候不要替她……”说着,赶忙冲徐萍说道:“还不快去拿你的箱子?”

    徐萍一直站在那里愣神,有心进屋子看看,可一听里面有死人,就吓得不敢进去,听韵真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今晚自己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于是对她姨夫说道:“你……去把我去年放在这里的那两只箱子拿出来吧……”

    别看姨夫刚才胆大包天,可在真正看见杀人的诚之后就变得惊慌失措起来,一听侄女让他现在去地下室拿箱子,赶忙往后退了一步,嘀咕道:“两箱破书……明天再说哦也不迟……”

    徐萍一听,焦急道:“舍呢么破书,那些东西对我重要着呢……好姨夫,你就快点帮我拿出来吧……等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

    姨夫最终抹不开面子,刚好看见几个村里子的男人乱哄哄地走进院子,胆子就大起来,一把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说道:“你跟我去趟地下室……”

    半个小时之后,随着一阵阵警笛声,一辆警车停在了村子里,随后四名警察在村支书的带领下来到了山上的屋子,不过,韵真和徐萍已经离开了现场,不过,在走之前,韵真把王蓉叫到一边叮嘱了好一阵,然后就和徐萍带着两箱子钱和吴媛媛连夜离开了小村子,车开出去很远,他们还听见身后的村子里躁动不已,毕竟,对于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可谓是惊天动地,足以让村民们谈论到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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