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节、过年（四）

    她拿出手机来刷微博，小楠的微博又有更新了。.她们从古城出发，沿途经过了苏州，浙江，现在已经到了厦门，今天去了鼓浪屿，两人你侬我侬，好不温馨浪漫。

    家明的QQ空间也更新了照片，他和新妻在一起，笑的好不灿烂。

    还有朋友圈里，朋友们也晒着各种幸福，各种欢闹。

    为什么每个人都过的比刘姝幸福？而她只能一个人躺在这里，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来的人？

    刘姝睁大眼睛，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流泪，就这么情绪波动着，直到十一点半，柳原终于过来了。他照例不记得门禁密码，不带钥匙，照例咚咚咚敲门。

    此时，刘姝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她气急败坏地打开门，让柳原进来，尖声怒叫道：“你是什么意思？”

    柳原嬉皮笑脸地说：“什么什么意思？你要我来，我不是来了吗！你还要怎么样啊？”

    刘姝说：“你为什么不能早来？为什么每次都拖到三更半夜？”

    柳原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不是说了吗，孩子没人带。”

    刘姝说：“家里那么多人，怎么会没人带？那你平常出去应酬，他是怎么过的？”

    柳原说：“应酬是应酬，今天又不是应酬。”

    刘姝说：“那你不是说好了十一点过来吗？”

    柳原说：“我说的是十一点以后，他十一点才睡着，我那会儿肚子饿了，又煮了包方便面吃吃。”

    刘姝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散发怒气：“方便面方便面，你不吃会饿死吗？我在这里熬夜等你，你在那里吃方便面！”

    柳原冷冰冰地说：“我说了叫你等我了吗？是你自己睡不着，凭什么怪我！”

    刘姝说：“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一点点吗？这是过年，你都没有想过要主动来看我，我喊你来，你竟然还这么不甘不愿！过年放假有那么多天，你难道就真的一天都抽不出来陪陪我？！”

    柳原说：“我想要来，也要有时间呢，家里没有事吗？单位没有事吗？都说了，有时间的时候我就会抽空来看你，你叫也没有用！”

    刘姝觉得自己跟一个气球一样就要爆炸了，柳原又轻描淡写地说：“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去呢。.”

    刘姝心里的那个气球终于漏气了，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落了两行泪，扭头径直走进了卧室。

    刘姝躺在床上，一直在哭。她哭自己为什么这么贱，想好了不给他打电话不给他发信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她为什么要放下自尊，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对于一个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人，为什么始终不肯放弃，做无谓等待？

    素黑说：“等待的条件是还有希望，对于一个没有心肝没有责任的伴侣，你可以做的只有一件事：爱好自己，夺回自己的尊严，千万别做那爱的乞丐。”可是，她自己此刻不就是一个乞丐吗？她究竟还要乞讨到什么时候？！

    柳原洗好了澡，光着身子钻进了被窝。他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剧烈颤动，知道她一定又是在哭。他说：“好啦好啦，不哭不哭，这样吧，我初六来陪你，一整天都陪你，怎么样？”

    刘姝还是哭着，不知道该为他赏赐的这一天羞耻，还是高兴。

    柳原见她还是情绪激动，便不再用言语，而是使用肢体语言，很快，刘姝就停止了哭泣。柳原在心里暗自想：还是这个管用，省了多少口舌？如果大家每次不要废话，直接进入主题，那么他们的关系就简单多了。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一番云雨之后，刘姝终于平复了情绪，她肚子里积攒了一堆话要对柳原倾诉，可是柳原打了个哈欠，说：“真累，赶紧睡觉吧，明天我一早就走了。”

    说完，他倒头就睡。只剩刘姝在他身旁，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柳原果然天刚蒙蒙亮就走了。刘姝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的离开，但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

    有了初六的期盼，初五一天刘姝都过得格外轻松，她告诉安琪后，安琪也显得特别开心。两个人晚上一早就睡了，就等着第二天柳原一大早过来。

    到了十一点，柳原还是没有过来，刘姝故技重施，使劲打他手机，接通了就挂断，然后继续打。如此反复，十二点的时候，柳原终于来了。

    他有些不高兴地说：“老打电话又不讲话干嘛？”

    刘姝说：“骚扰你，心里气不平。谁让你说好了来，又老不来。以后要是喊不动你，我就用这个方法。”

    柳原说：“我不会关机啊？”

    刘姝说：“你有本事关机就是了，关机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柳原悻悻地说：“我看你是神经病又发作了。”

    刘姝反唇相讥：“女人的温柔是男人疼出来的，女人的怨是男人冷出来的，女人的乐是男人暖出来的，女人的美是男人娇出来的，女人的勤是男人夸出来的，一个正常理智的女人变成一个神经病似的泼妇也是男人逼出来的！”

    两人小斗了一番嘴，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们带着安琪出门吃饭去了，就像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一样。他们一起到附近的公园去玩，拍了很多照片，安琪高兴的蹦蹦跳跳，一直围在柳原旁边不肯离开半步，还撒娇要他抱。

    逛完了公园，他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看完了吃晚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

    大概是玩的太累了，安琪在公交车上睡着了。柳原一直抱着她，因为她只肯要柳原抱。下车的时候刘姝不忍吵醒她，就叫柳原把她抱着下了车。可是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刘姝眼尖地看到安琪的眼睛睁开了，又很快闭上了。虽然双眼紧闭，但是她那扇长长的睫毛还在迅速地煽动着。

    妈妈的敏感让她知道，其实，安琪已经醒了，她是在装睡。

    她不想离开爸爸的怀抱，自三岁起，她就没有再享受过完整的父爱，更不用说这样亲密的拥抱。她不想离开那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那和妈妈的怀抱感觉是不一样的，她想把那个感觉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就像吃饭，她最爱的早饭是家门口沙县小吃的花生酱拌面，最爱的晚饭是煎水饺，因为这是他们分居以后柳原第一次留宿她家后，第二天吃的。从此以后，只要柳原来，安琪的早饭就一定要吃沙县小吃，而且必点的就是花生酱拌面，而晚饭则多半会选择煎饺。小小的她不懂表达，但她心里一定知道，这些食物之所以这么好吃，是因为——那是爸爸的味道。

    孩子大了，对父爱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了——这个发现让刘姝又是一阵心酸。

    可是，一样东西再好，若不能拥有，那只会徒增伤感。就像一个孩子，若从来没有尝过巧克力的味道，便永远不会因为得不到而伤心；可是一旦尝到了那种味道，再强行夺取，她便会非常伤心，甚至愤怒。就像刘姝。原本若没有遇到柳原，她可以平淡地过她的日子，直至终老，可是他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感受，却拒绝再次供给，这让她万分痛苦。

    所以很多人失恋后便不再投入去爱人。也许懦弱，却也避免了伤害。

    现在刘姝面临的难题是，要不要继续给安琪巧克力吃？还是，在成瘾之前一次性戒断，让她不要频繁受到失去的刺激？随着安琪渐渐长大，也越来越懂事，这个问题将会越来越难解决。看来，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晚上，三个人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快乐家族的五个活宝在快乐大本营耍宝，刘姝和安琪笑的前翻后仰，柳原时不时地说些不合时宜的批判的话，引得刘姝和安琪两个人老是停下来假装打他，然后他假装很疼的样子，逗得安琪咯咯咯的笑着。

    刘姝乐在其中地看着这一切，她多么希望这一刻变成永恒，她们能够一直这样和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没有争吵，没有打斗，也没有分离。

    晚上，安琪一定要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刘姝和柳原只得依着她，等到她睡着以后，偷偷摸地去了隔壁。一番亲热之后，刘姝开始了一次正式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