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潮（二）

    他嗤笑了声，挺秀眉峰略微一挑，半边冷峻的脸隐没在黑暗里。.

    “余党坐大已不是一日两日，汾候在帝都根深蒂固，要是连根拔起，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上朝下难免受到牵连，赵皇拖延了数十年仍无法下手，看来远比想象的棘手。”

    悉心栽培了百年的巨树，几乎占了朝堂的大半，看着刺眼，除又除不掉，赵皇隐忍数十年的愤怒积累，像皮筋，拉得愈紧，松手那刻，被打得越疼。

    宛紫只想继续听这蛊惑的语声，继续问道：“赵皇怎样才能铲除余党呢。”

    赢修深湛的瞳仁一闪，浮上些奇异的笑容，“所以赵皇如今需求外援。”

    宛紫倏然睁大了眼睛，冷冷的夜风刮进大殿，头顶璀璨的夜明珠亮得她睁不开眼睛，眼前白茫茫的，她顿时清醒了，惊吓抬首，刚想说些什么，姐姐的笑声中断了他们的对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牡丹虽美远不及皇后风华。.”

    皇后笑说：“小丫头真贫嘴，难怪你母后这般喜爱你。”

    “皇后过赞了。”宛青挠挠后脑勺，目光转向嫣红华服的妩媚公主：“妹妹，花签我们留着压轴，你看可好。”

    沉香颔首，朱红的唇动了动，“姐姐说好就是了。”

    “嗯。”宛青语调非常愉悦，“赛制照老路，三局两胜。一局吟诗，由在座每人出一个关键词，按词作诗，然后交给大家来投票评判输赢；二局互相给对方出一个难题，一方说不出、做不到，就算输了；三局赛舞，一直坚持到最后的那个赢。这样安排，妹妹有无异议”

    第三局的赛舞，宛青占了上风，她自小习舞，又得白子指导，怎么想都是昭仪公主必输无疑，众人以为昭仪公主会提出异议，不料她欣然应允，毫无拖泥带水的犹豫。

    宛青讶异挑挑眉，见她爽快，心下不由得多几分赞叹，“好，利落大方，妹妹果真实握帝家风范。”

    沉香却笑说：“若说帝家风范，自然无人敢于姐姐比肩。”

    众人一听这话都笑了，太子落玉笑意浓浓睇眼沉香，慵懒绝美地侧首笑，把玩手中扳指。沉香的侧脸轮廓柔美异常，饮酒后双颊一抹粉红，此时心转迷。

    一语双关，宛青听得又喜又怒，狠狠跺脚，粉面飞霞，惊嗔羞怯，“妹妹真是爱戏弄人！”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沉香笑吟吟道：“那便开始吧？就由谁先出题呢。”

    她目光轻盈地略过殿上，从末席扫一圈至首席，朝前的官员、惊怔着的宛紫、寂然无波的赢修、邪魅而笑的落玉、一双端然的帝后……

    “由皇兄开始吧！”宛青快速地脱口而出，直视沉香，挑衅般微微一笑，说：“那就由皇兄开始。”

    沉香全身一颤，阔袖下的冰冷双手紧握成拳，低头盯着裙裾上翻飞的美妙图样，一只凤凰展翅欲飞，蔓蔓紫藤花伸展着妖娆姿态，金丝红线，美得华丽而颓废。

    她想起小时候他说过的，“我许沉香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母仪天下。”

    “我才不要凤冠霞帔呢，累人。”

    “那沉香要什么？别担心，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我才不要星星，我只要殷之就够了！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他蓦地捂住心口，撕裂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年少美好得如花般的诺言历历在目，声声入耳，时间带走了一切，匆匆改变了每个人的生命轨迹。她的，他的。

    当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她笑了声，轻轻柔柔，如玉珠碎。

    “好，魏皇，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