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忽而
“将军？”
瞥见来人，沉香腰身一转，收了步伐，柔柔回眸。.
清姿傲骨的不经意一笑，摄魂的双眸带了点媚，清华入骨，亦魅惑入骨。
若说不施粉黛的脸颊白皙莹润，像是一块无瑕白玉，那双足以蛊惑忍心的媚眸，便是优雅妩媚的猫的瞳仁，慵懒而媚。
饶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王，此刻也不禁乱了思绪，心下一阵荡漾，不过须臾，眨眼间就缓过了神来，顿住的脚步重新迈开。
他半眯起琉璃盏般透亮、深邃的眼睛，皮笑肉不笑淡淡道：“不知公主找末将前来，为的便是这支舞？”
“自然不是。”
她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团扇扔去，绘着几尾金鱼的团扇落在茜素红纱上，对比参差。
转身，走了几步，侧了侧身子道：“将军且稍等片刻，待一杯乌龙入喉，暖暖身子。”还未等他拒绝，她已然飘入轻纱幔帐的屏风后，没了影子。
也罢。
他回神，随意打量一眼四周。
入眼，方才发觉殿内高围着层层绞纱，打开窗子，风轻轻一吹，轻柔的纱随风舞蹈，美得如人间仙境，殿中什物的轮廓变得模糊，别有一分朦胧的美感。
除此之外，摆设与寻常寝殿一样，偏又不一样，约莫是妥了这些绞纱的福……或者，是因为这寝殿的主人？他勾唇自嘲一笑。
于是又清醒了几分，清风入殿，袅袅麝香送入他鼻息间。
赢修一瞬不眨地盯着香炉，烟雾融化了他的身影。.
在绞纱外看到了光线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那是军旅之人特有的刚毅线条。
新华不自觉抬手温柔抚摸着，好似能透过这层层光影触摸到他热血沸腾的肌肤，有着难以言述的满足。
风吹得沉重的朱漆门咯吱作响。
新华重重吐出一口气，垂眸掩盖了眼底无名情绪，端着托盘的手紧了几分，随即踏着碎步入内。
“奴婢新华，参见大将军王。”她跪地参拜。
“噢……是你啊，起来吧。”他略一眼，坐在了红木靠椅上。
新华低了低头，“是。”起身，将托盘稳稳放在茶座上，素手斟茶，清然茶香怡人。
自始至终，她都是低眉顺眼着。
自始至终，他都未正眼看过她一眼，举杯茗茶，薄唇抿成一条线，侧脸折射出棱角分明的坚毅线条，目光毫无杂质，直视前方。
前方，是窗外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还不如一片天空好看么。
静静侍立在一旁，新华呆呆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殿里的三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留意到时辰从指尖溜走。
最终还是她最先反应过来了，僵硬的手活动起来，换上了月牙白底、青花图纹的襦裙，胡乱盘个发髻，银丝带束住，深吸口气，掀帘而出。
沉香特意将脚步声走得不轻不重，落在沉寂的大殿中，被放大无数倍，先是听力敏感的赢修反应过来，新华则像是丢了魂魄，木愣愣的。
睇眼过款款行来的绝世美人，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若有似无，沉甸甸的，他眸光一闪，眸色不可见的沉了几分。
沉香盈盈笑弯唇，玫瑰粉的双唇润泽凝露，语声也是轻柔地道：“昭仪不礼，让将军久等了，还望将军见谅。”
“不敢”他不冷不热回了一句。
沉香浅浅一挑眉，倒是见怪不怪，端然自若地坐在他对首的靠椅上，把玩手中一根银丝带。
无意一瞥，他将目光牢牢锁定在银丝带上。
他嗤笑出声，“琉璃银丝带。”肯定的语气，却分明带了几分诧异询问。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讶异抬首，瞪大了眼睛茫然望着赢修，差点没站起来。
“将军说这是琉璃银丝带么？”一顿，吃吃笑道：“恐怕将军搞错了，这不过是普通的丝带罢了，昭仪不过看着好看，戴在身上。”
他眯起眼睛，盯着她，“你不知？”
“我当然知道！”将赢修恨不得把她开膛破肚探个究竟的犀利目光收入眼底，满意一笑，话锋一转，她摇头晃脑道：“这是如晴姐姐送给我的……难道说如晴姐姐送我的是琉璃银丝带？！怎么可能。”
赢修不言，收回了视线。
“会不会是魏皇送给如晴姐姐的啊？”她喃喃说道。
他沉默一刻，低沉冷漠的声音道：“公主找来末将就是为了此事，恕末将告辞了。”一边说着，赢修起身，正欲离去。
“慢着。”她亦步亦跟，两手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含着满溢而出的笑意：“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戏弄你。别走，我有正事要跟你聊。”
她的笑声低低，听在耳中，说不出的柔软悦耳，更胜黄鹂莺歌，像是春天的风声，又柔又轻，抓不住握不着。
赢修无奈收住脚步，恼怒瞪她一眼，“有事便直说。”
沉香环绕一眼四周，笑说：“女子香闺可不适合聊天，你随我来。”
他体魄强健，她的那双手柔若无骨，羸弱的身躯仿佛他稍一使力就会受到伤害，她却像是带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她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带走了。
新华回过神来时，大殿已空无一人，她惊呼叫了一声：“公主？”
路过陶然殿的宫婢太监诧异地看见，国色天香的昭仪公主正拉着北魏大将军王赢修奔跑在悠长的甬道上，白的柔襦裙几乎和黑的毅长袍融为一体，刚柔并济，衍生出一种绝美之感。
宫人们皆静若寒暄，纷纷退立一旁，偷眼瞧着。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世上只剩下她的畅快的笑声。他随着她的步伐而跑，似乎脚下踏着轻软的白云，飘乎乎的。
握着他的那只柔夷，有着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仿佛上好的苏杭丝绸，缠绵软腻，他的刚毅在此刻都被如数融化。
他呆了呆，不经意间抽出了自己的手。
沉香倒不介意，嘻嘻笑着，在他跟前大跨步地走着，丝毫没有羞涩少女的扭捏，散发着一种自然活泼的气息，让他想到阳光下的矢车菊，小小的花朵，如火如荼地盛放。
忽而，他自嘲一笑，别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