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浮生说戏
“适才多谢樱瑶姑娘鼎力相救，不然，浮生现在已不知魂归何处！”宇文诺感激的说道。.
“没什么的，呵呵，其实，我也只是略微会那么一点点皮毛而已，平时也就用来打打山鸡，逮个野兔什么的解解馋，今次其实也就瞎比划了一通，好歹心诀已经背诵了近十年，，虽早已烂熟于心，但始终未能贯通其中，此次只是在旁做个帮衬，属实没有太多的能耐。”樱瑶赧然而道，她虽是自谦，但言语中压抑着些许的兴奋。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一向莽莽撞撞，顾头不顾尾的她，这次居然没有添什么乱子。平日里看白袍降妖自是轻松，自己练手的机会数来数去却也没有几次。
“看来姑娘根骨并非寻常，方见姑娘使的剑法也颇为罕见，敢问姑娘师从何处？”宇文诺问道。
“先前倒是有个师父，但是却不知其来龙去脉，只知道小时候师父曾救我一命，为表感谢，家父尊其为恩公，留其在府上小住了一段时间，顺便交会我一些简单的剑法和心诀，随后留下一本经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却也未曾留下姓氏和去处。”
“如此这般，适才那把伞也是尊师留下的吧，可见却是一件宝物。”
“宇文大哥如何知晓？此伞本是师父的，临行前赠予了弟子。本以为只是一把普普通通寻常用来遮雨的纸伞，没想到几次救我于危难之时，今日又现出玄鸟，确实媳。宇文大哥见多识广，若此伞是为宝物，可否知晓此伞来历？”樱瑶心中暗自琢磨：师父的这把伞竟然如此宝贝，所教的心诀也甚是厉害，以前只用来打打野兔之类的，确实太浪费了些，日后定要再仔细研究一番。
“此伞可有名称否？”宇文佰顿了顿道。
“唔，没有，师父赠予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叫弟子好生照顾好自己，日后再来看我，谁想这日后已经十年过去了，也未曾见个人影！”说着，樱瑶脸上泛起一丝沮丧。
“那便更无从考证了，在下不才，方才回顾了所阅史书典籍，未曾忆起有类似的法器和使伞的道人侠士。”
“师父生性孤僻，本就清心寡言，也不愿和弟子过多的提及他的事情，关于此伞就更未多做交代。只是说经书要常念于心，剑法要勤练于手，如业有不精，他日定会重责于我。”
两人说着，已然走到了宇文宅府前，夜里樱瑶没顾上仔细看，白天借着初生的氤氲霞光宇文家的宅院更显恢弘磅礴，樱家也并非效人家，可与之相比，宇文家的宅府则是要大上许多。
宅院之内，朱瓦红墙的亭台楼阁、曲径通幽的长廊小榭，雕花的门梁，玲珑的挂落，无处不显辉煌精致。尤其是院内的那一方清池，池内浮萍遍布，幽幽翠翠，趁着晨早的露珠，晶莹剔透，像似捧着颗颗珍宝的翡翠玉盘，迎着朝霞熠熠其华。
“小姐，小姐，这一宿你去哪了？”樱瑶刚跨进堂厅，就听见阿布急匆匆的跑来。
“呃，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于是抬头看了下宇文诺，又回头望了下浮生，这一宿发生的事确实一言难尽。可这一回首才发现，那个浮生并不在身后，一路走来，只顾着和宇文诺说话，尽然忘记了还有一个浮生跟在后面。樱瑶心中暗自思忖着，是说这路上觉得清净了许多，怎知是少了个话唠子。
宇文诺此时似乎也已察觉浮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可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向樱瑶揖了一揖，说道“樱瑶姑娘劳顿多时，想必也已疲惫了，还是多做休息为好。.在下不便多言，就此先行告退了。”
“浮生他…？”樱瑶甚觉这个浮生奇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就冒了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樱瑶正欲开口，不想宇文诺已经走出了屋外。
“浮生？浮生是谁？”宇文诺虽未听到，阿布却是耳朵尖，像抓着一个刚露头的小芽，逮着就刨根问底起来。
“呃……就是那个灰飞烟灭！”樱瑶挠挠耳根，心中琢磨了一阵，要是告诉阿布昨晚那个妖怪本就是那少年装神弄鬼的话，她肯定又要取笑自己一番，于是就打了个诨，晃了过去。
“灰飞烟灭？”阿布满脸的茫然，暗自回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樱瑶的这灰飞烟灭究竟是什么意思，于一上午都在嘴边念叨。
话说这个神出鬼没的浮生，确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宿未曾阖眼，居然依旧神采奕奕，此时他正站在城中的破戏台子上，冲着对面的酒馆大声吆喝着。
“喂，我说‘一毛不拔’，你昨夜里害我险些丢了性命，不过本公子现在活着回来了，你倒是有能耐就出来知会一声。咱们也好把未了的都了了。”
台下人群悉悉索索，低声议论着。
这时从酒馆里面，莽莽撞撞一个趔趄跌出一个裸着上身，光着脑袋的彪形大汉，胸前一道一尺来长的刀疤，宛若一条多足蜈蚣攀爬于前胸，大汉耸了耸鼻子，又用摸了摸他那光溜溜，被浮生形容一毛不拔的脑袋，“咕噜噜”抬起酒坛子又灌下一大口。
浮生站的戏台子，太高，太刺眼，身后初生的太阳直直的照射过来，金光闪闪中，浮生的身影显得高大又飘渺，微风拂来墨发飞扬，衣袂飘飘，一毛不拔虚眯着眼睛，瞅了半天这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又揉了揉双眸，定睛一看，笑了。
“我当是、是哪位神仙下凡呢？原，原来是你这小、小子，看来你，你对我娘，娘，娘，娘……”
“哎，你放心，我对你娘她老人家不敢兴趣。”浮生看一毛不拔半天都在“娘”上徘徊，着急的半路杀出一句。
“对，对，对……”一毛不拔一听，可着急坏了，楞是好生生的把自己说成了一结巴。
“知道对，就赶紧把你家小娘子交出来！”顺水推舟可是浮生最拿手的。
一毛不拔有些吹胡子瞪眼，憋足了一口气，“对，对，对我娘，娘，娘子可真是有情有意啊！”显然他是有些醉的不清了，舌头都捋不直了，被浮生这一激显得越发结巴了，不过好在终于把这一句说完整了。
“当初你在赌坊赢了你家娘子，就不许我再用同样的方式赢过来？亏你还是一条上过战场的汉子，现在倒是说话不算话了？是谁当初说如若输我，什么条件都能应了？既然如此，愿赌就要服输，我的筹码虽是你娘子，但这可是你事先就应许了的。料想你就是个爱反悔的人，后面又加一条去竹林一趟的条件。好，本公子向来做事磊落，既然想得到，不在乎你再多出一个条件。这回这竹林我倒是去了回来了，倒是该你兑现你的承诺了吧？”
“哈，哈，哈，我让你去，你就能去啊？你当、当我傻子啊？我虽嗜，嗜酒，嗜赌，又懒，又，又有些迷糊，可，可……”
“啧啧，你这优点还真不少！”浮生实在奈不过他这一句三顿的往外蹦字，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可，可，可我并不傻，你，你这毫发未伤的，谁，谁相信你，你去过竹林啊？”一毛不拔果真执着，即便被不停的打断，也依旧要将自己的话语表述完整了。
四下闲七杂八的碎言碎语，顿时如落入油锅的水滴炸开了。
“竹林啊？听说竹林最近可不安生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正闹妖怪呢。”
“城东的李二麻子返程的时候路径此处，回来之后人就傻了，现在问什么，都还直晃脑袋呢。”
“看他那连个耙子都扛不起的书生样，斗肯定是斗不过妖怪的，只怕是在林子外瞅了一眼，就当自己去过了。”
“我觉得也是，哪能去了一点伤都没有的？”
“他们有钱人家就是这样，看上谁家的娘子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强抢的，倒是没想到，现在还这么堂而皇之起来，哎~！”
“你小声点，这公子可是有些来头的，据说是他家可是富甲一方，想要什么有什么的。”
“那还抢人家娘子？想必此娘子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
“小子，你说你去过竹林，可有什么证据呢？”下面一个声音高调的起哄着。
“啊~~证据，有，有，有。”浮生耳朵边正正嗡嗡嗡作响，经人提点，顿时如梦初醒，拍着脑袋，喜上眉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鲜红的缎子，在台上，于众人眼前得意的晃了晃道：“这——便是那妖怪使的法器！”边说还在边暗自思忖：好在这缎子光亮丝滑，材质上层，却又与市面上大不相同，纹理间皆有莹莹金光闪耀，实属难能的好料，当初本想拾得一段回来，日后好托人给一毛不拔这小娘子绣上一块手帕，也算自己一点与众不同的心意。
谁想现在还能派上大用场。
“这不就是一个红绸缎吗？”
“该不是深夜里将哪家姑娘的红肚兜顺手抓了一个来吧？哈哈~~”
浮生正暗自得意于自己最初的奇思妙想，即将成就当下的英明神武，但此间一席话，就好比燃的正兴的炽焰，突遇寒冰暴雨，当头泼下，皆是一片“嘶嘶嘶”脆木的心碎之声。
他抓了抓脑袋，又挠了挠耳朵，如此似乎确实难以让人信服，一筹莫展之时，突然一灵光，灵台霎时清明。随即盘腿而坐，气沉丹田，运了一口气，深远的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不信，那就细水长流，从长计议。有劳诸位赏个脸，且听我娓娓道来，再做定夺。”随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话说，昨夜那竹林夜黑风高，寂静异常，我独自行至林口，忽见一婴孩踉跄哭啼，伸手去抱，去不见踪影，……”
浮生绘声绘色，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说道紧张之处，四下皆哑然失色，讲到精彩之时，亦群跃而起，拍手称快。除了已歪倒在酒馆门口鼾雷阵阵的一毛不拔，其他人皆听的极为入神，浮生见状心中浮起一丝必胜的喜悦，他要的正是众人的认可，那个一毛不拔管他作甚，到时候要是大家的言辞皆倾向于他这边，量他一人也敌不过百口。
“这回都该相信了吧？”来龙去脉交代完毕，浮生当然不忘切入正题。
只是台下茫然的众生皆拨浪鼓似的摇头，遂又感慨万分。
“年纪虽轻了点，但这书说的可真不赖，都赶上静轩茶坊的那老艺人了。”
“所以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呀！静轩坊的王快嘴也该告老还乡，想清福了。”
“确实好啊，情节丝丝入扣，环环紧逼，配合他那舞刀弄枪的姿势，虽特立独行了点，但却出神入化。回头应该让那快嘴一一记下，顺便也该改改他那陈词滥调的说书方式，三十年的说书生涯到头来可别败给了这样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
随着众人的议论，人群见故事已经听完，早已忘了初衷，遂皆意犹未尽纷纷离去，倒是各自暗自庆幸不枉来此白听了一场精彩的说辞。
“喂，我说，你们都哪跟哪啊？有见过说书说的如此逼真的吗？如若不是亲临其境，怎能描述的这般细致！喂，别走啊！倒是给凭个理，好证明下我确实去过竹林的！”可是嚷干了嗓子也没人理会，浮生叹气的喁喁私语道：“白费我一番口舌，倒是打个赏在走啊！”
正当浮生垂头丧气之时，恍见一个素衣白纱隐于人群，正亦转身离去，浮生喜出望外，一把抓住了这个素衣白纱，举起她胳膊，于退散的人群中呼道“这位姑娘可以作证，正是她的一伞抵挡了千钧一击。”然后朝素衣白纱使了个眼色，谁料这素衣白纱不但不给脸，反倒狠狠的回剜了他一眼，冷冷的小声嘲笑道“是说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命都差点没了，还不忘大清早跑来跟人家抢娘子！”
浮生亦低声回道：“大小姐，救场如救火，帮个忙，当我浮生欠你一个人情。”
“一个人情？你欠的可不只这些吧？”
“好吧，好吧，随你开口几个都可以！”
“当真？”
“嗯”浮生中肯的点点头。
樱瑶听后，莞尔一笑，微启丹唇，开口道：“众乡亲，诚若诸位亲眼所见，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同这位公子所说这般，只身进入竹林却又怎能毫发无损的出来？更遑论抵挡住那一拳重击？如若再如公子所言，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荒郊野外，岂不坏我一介小裙衩之清誉。是非之理，大家心中自是清明！”
霹雳啊，一个晴天霹雳，浮生本已将胜券在握的笑容挂在脸上，没想此刻却成了丹青收笔的定格，僵在了原地。心中咬牙切齿想：你这个死丫头！此仇不报，我浮生罔赴此生！
话说，樱瑶回去之后许是兴奋过度，怎么也睡不着，便和阿布出来随便走走，也好见识见识这白日里的萍乡之景，谁知倒赶上城中戏台子的这出好戏！
众人以为故事还有下文，本顿了脚步细细聆听，但樱瑶这番话语一出，倒觉得樱瑶所言极是，于片刻停顿之后，遂又渐行渐远，樱瑶得意的朝着浮生使了个鬼脸，也随着人群蹦跶而去。
浮生五味杂陈，今这是怎的撞了邪？忽春风得意，忽又烈火焚身，忽秋风瑟瑟，忽又冰雪交杂，试问谁的心能经受这短暂时间内一年四季的更迭？
可是依照浮生的性情，又岂是能如此轻易打败的主？他正琢磨着，本想以理服人，光明正大的赢回一毛不拔的小娘子，看来此路不通，唯有另辟蹊径。
这时走来一个老人，许是见他这颓废的样，前来安慰几句，谁料，开口又是一声惊雷！
“小子，我在城南有间茶肆，虽比不上静轩坊的人气，但也差不到哪去，你若愿随我前去，我保你日后胜过那个王快嘴！”
浮生一个趔趄，险些没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