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蹊跷之历
据说很多地方的命名皆是有所因由,不是和当地的人文风俗有关,就是和地理有关,总之这个名字的由来必定不会空穴来风。.譬如桃花村,势必种满了桃花,七里洲,势必方圆七里且四面环水,再譬如自己的家乡芙蓉水镇,势必有一方池塘开满了莲花。所以经这一番思量,樱瑶断定百里萍乡这个附有诗情画意名字的地方肯定会有一汪百里的清池布满了碧翠的浮萍。
有浮萍的地方定会有莲花,有莲花就会生莲蓬,有莲蓬必然会有采莲人,泛舟湖上,脚踏碧波,莺莺清歌,悠悠撷莲,这可是樱瑶曾经最乐道的事情,因为芙蓉水镇曾经也是一派这样祥和的景象,这会让她忆起自己的家乡。
可是一连几日闲逛于城内的樱瑶和阿布,连个池塘的影子都没见着,更何况是浮萍了。无聊至极,两人找了一家茶馆,坐下小憩,茶馆的正前方有一个小戏台子,台中一个手拿“莲花乐”,脚绑杜梨木,口中吟唱着西凉调的老艺人正在说书,这一出说的正是《三皇五帝——轩辕篇》,樱瑶对上古的这些故事一向不敢兴趣,故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茶盏。
这茶盏倒是挺好看,褐灰的陶土外面还镌着一朵清雅的淡粉的梅花,可是这茶却是百里萍乡特有的吗?茗茶浮于水面,似在微微颤动,樱瑶以为这几日思虑过多,神情恍惚,于是揉了揉眼,这次她看的可更为真切,叶子居然聚拢在了一簇。她低声对阿布说:“你看这茶盏之内可有异样?”
阿布正听那老艺人说的入神,哪顾得上樱瑶在说什么,瞥了一眼那褐色的陶土茶盏,并不觉稀奇,于是回答道:“没有啊,一个盛水之物能有什么异样?”
“盛水之物?”樱瑶顿时灵光一现,随即端起茶盏抛出了窗外,只听“啪”的一声响,破碎的茶盏腾起一团白雾,朝着城南的方向游离而去。
适才樱瑶本是问阿布,茗茶可有异样?谁知阿布心不在焉回答的确是盛水之物,樱瑶于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几日前白袍说的话“那些荒魂会寄身于一些有形或无形的物体之上,趁人不备吸取灵气。”那刚才的这个可也是所谓的荒魂?
经傒囊一战,樱瑶自信心顿时膨胀,一个区区荒魂似乎不敌巨型傒囊厉害,准确的说,应该不会比那红衣少妇厉害。于是樱瑶随着白雾夺窗而出,一路追至城南外。
此处是一片荒地,埋着三三两两已经被遗弃的荒冢,四周寸草不生,唯有一颗已经干枯的老槐孤独而又突兀的立在画面中。.除此之外便不见那白雾的踪影。
樱瑶满脑子一片茫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她,委实不知道这个白雾到底藏身了何处。四目眺望之时,却见远处荒芜的中央,一个白色的小点,缓缓的飘了过来。
飘至十米开外处,樱瑶定睛一瞧,心中漾起几朵向阳花,笑盈盈的蹦跶着跑上前:“大哥哥,大哥哥,怎会是你?”
那言语与其说是他乡遇故知的关切,不如说更像似兄妹久别重逢的喜悦。
“又是你……,我一直在追寻万古枯冢的荒魂,俄见此处隐现他们的身影,便一路追踪至此!倒是樱瑶姑娘怎会也在此处?”说话的正是当日的白袍。
“自那日分别之后,哦,不对,是那日大哥哥不辞而别之后,我和阿布就到了百里萍乡,幸的此处有位家父的故人,便暂且投靠于此,方才见手中茶盏似有异样,便追寻那异样之源的白雾到了这里,看来果真如我所想,是一荒魂。大哥哥,我最近可是长进不少?”
“恩,确有长进!”
得到白袍的赞许,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樱瑶欢天喜地,心中那一朵向阳花更是盛开的明媚。
可是须臾之后,这朵花又顿时颓了下去,“呀,那荒魂应该不会只有那一个吧?那……阿布……”
樱瑶突然想起还在茶楼的阿布,愁云蔓上心头。
央了白袍一同前往。
这算是百里萍乡最大的一间茶楼,硕大的牌匾上赫然印着“静轩坊”三个大字。原来这里就是静轩坊,那适才的说书之人应该就是王快嘴咯?樱瑶心中思忖着。可这些她都不甚关心,她担心的只是阿布。
不过看来一切皆是多余的,阿布依旧专注的听着,已然已经入戏了,时不时还笑一笑,
樱瑶心中还在嘀咕,这个傻丫头,这出讲的可是《三皇五帝》,倒是还能被你找出可笑之处?,你的笑点究竟是有多低?还是你压根就没听懂?居然也能这么入神?等等,《三皇五帝》!
樱瑶一个箭步上前唤道:“阿布!”
阿布没有理会,目不转睛的依旧望着说书的台子呆笑着。
樱瑶冲到阿布面前,歇斯底里的晃着她的肩膀,声音喑哑的喊道:“阿布!”
阿布这才缓缓抬起头,一脸呆滞的望着樱瑶,随后不经意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小姐,你——这又是中了哪门子邪?”
“我以为……”樱瑶声音依旧低沉喑哑,随后转而提高了音调道:“《三皇五帝》还真能听的满脸笑意?!”语气中又是疑惑又是埋怨。
“不是啊,早就换了一出了,小姐,你是怎么在听的?”
樱瑶一脸讶然:“我是怎么在听的?你倒是史上最迷糊的跟班了!我都已经出去又回来,妖怪都杀了几个了,你居然不知道?还问我是怎么在听的戏?”
“咳……”话说在一旁的白袍听着樱瑶如此夸张的吹嘘,实在忍不住咳了一声。
“呃……”阿布挠着耳根赧然着,觉得就这么僵着似乎不妥,却又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个激灵从方凳上蹦起来,惊讶道:“小姐,这、这不会是你方才擒拿的妖怪吧?果真,妖都长的比人好看。”
阿布所说的妖怪正是这白袍。虽平日里常听樱瑶提起,却从未见过,每每待她赶到,留下的只是白袍离去的背影,和那背影中一头漆黑的长发。可见,她曾经多少次跟丢了她们家小姐,也由此看来,樱瑶说她是史上最迷糊的跟班倒真是贴切。
阿布这么一说,樱瑶倒也觉得,这个白袍确实生的过于俊朗了些。宇文诺是书生的儒雅里透着侠客的英气,而白袍则是侠客的英气里渗着脱尘的仙骨。自是比平常人要出众些。
樱瑶见阿布误将白袍认作了妖怪,赶紧解释着:“你这脑子里面究竟是些什么?是堆杂草吗?人家是降妖的,倒被你说成了妖怪?”
“降妖的?……”阿布上下打量着,通体一袭白衣,难道是“白袍?!”这次阿布倒是聪明了一回。不过委实让她很惊讶,原来白袍生的这般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她不禁颤了一下,桌上的茶盏也似乎随着微微颤了一下。
还没待她回过神来,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惊呆了四座:“快嘴,快嘴,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是怎么了?一个茅厕的功夫怎么就成这样了?”
只见先前还在戏台子上绘声绘色,幽幽吟唱的老艺人,现在却目光呆滞,黯无神色。行路如游魂般飘移。
樱瑶心中顿时一惊,白袍自是心如明镜。
“待我去看看。”白袍说。
“我也去,阿布你先在这等着。”樱瑶紧跟在后面。
“哦!”阿布应着,吃了口点心,一时觉得太干,于是端起茶盏咕噜噜喝了几大口,老老实实的坐等樱瑶和白袍回来。
白袍上前,仔细观摩了一下周遭和说书人道:“确是灵气被摄。”
“可是为什么其他人都没事,却单单他被妖魔觊觎了?”樱瑶不解的问道。
“我方才用窥心术小觑了一下,此人虽在此卖艺,私下里却在时常修行修道,净化凡心,心中之境尚且清明。自是比其他人稍具灵性。”
“这么说,凶恶污秽之人,反倒较为安全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那些人虽脾性不好,内心不宁静,但都存有点滴的灵性,只是对于这些妖物来说,却只是沧海一粟,他们跟本瞧不上眼罢了。”
“大哥哥,那我们现在去降了那妖吗?”
“尚且为时过早,方才城南那一隅的荒地之下,郁结了颇多的戾气。近日万古枯冢的荒魂纷纷集聚于此,必是有所图,切勿打草惊蛇,待摸清来龙去脉再做打算。”
樱瑶自语着:“当时我只觉得阴森恐怖了些,倒未察觉这其中诡异。”随后敬佩的抬头望了望白袍。
白袍看着远方,似有所思,却未再语。
二人折返前来找寻阿布时,阿布正像个乖巧的孩子,坐在哪里安静看着桌上的茶盏发呆。
“阿布,我们走了!”
阿布听闻,缓缓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樱瑶后面老老实实的走出了茶楼。
“阿布,最近这些妖怪出没频繁,你可要小心点了。不过像你这样糊里糊涂,呆头呆脑的,即便灵气被摄也只会让那些妖魔鬼怪们变得更加愚笨而已。你说我说的对不?”
樱桃自是想调侃一下阿布,却见她没有回应,心中有些纳罕,照理阿布听到此话,一般多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然后把樱瑶从小到大的糗事都搬出来数落一番,方才解恨。如今却是出奇的安静了些,她不禁回头一望,却瞧见阿布依旧是先前望着茶盏时发呆的神色看着自己,却不言不语。
樱瑶心中陡然一惊“阿布……”。
白袍闻声回头,面色也随之泛起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