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萍莲传说
“浮生哥哥，你是打算画这朵银杏花吗？”
“对啊！”
“那我跟你一起去可好？”
“好啊！”
“樱瑶姐姐，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
“我才不要！”
小桃子见樱瑶回绝的这般决绝，遂低着头不语，踮着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眼神里全是失望和落寞。.
樱瑶见状，觉得扫了孝子的兴致似乎略有不妥，于心也不忍。遂最后只好依了小桃子一同前往。
书斋果然是在院墙的那头，但却需要穿过一个长廊，途径那一汪浮萍池，七拐八绕的倒不如直接翻墙来的痛快。
进入房内，正对着的是一副别有心裁的对联，话说自古对联全是朗朗上口的诗词，可这对联却未看见只言片语，全是三幅栩栩如生的丹青画作，倒也天然的形成了一副联子。
左边长联，画的是一朵莲花，娇嫩欲滴，一只蜻蜓立于荷尖之上。
右边长联，画的是满池浮萍，青翠如玉，滴滴水露戏于浮萍之间。
奇就奇在，左联有莲无萍，右联有萍无莲。
横批倒更让人诧异，那左右终不相逢的莲与萍却在此处相会于一景。这横着的这一联正是满池浮萍的一隅摇曳着一朵莲花。
甚是出神入化，虽说不明其中因由，也不尽其中真意，但樱瑶却觉得这联甚是传神。
“这是你画的？”
“娘子你说的是这吗？”
“恩。”
“真是难得，这许久了，唤你一声娘子，你才应了这一回！”
“我哪有？！我应的不是这个。”
“哦？那娘子，是哪个？”
“宇文浮生，你是否是想吃我一掌？”
“不敢不敢，娘子弑杀亲夫罪过就大了，背上这样的罪名，日后想要再嫁就难了。”
“你……”
“我知道，娘子说的正是这幅，这幅确是浮生所作。”浮生见樱瑶果真动起怒来，话峰一转，又满脸认真的作答起来。樱瑶被这左一声娘子，右一声娘子的称呼着，早已没有了心思再去争辩，反正不论怎么反对，浮生依旧自顾自的娘子娘子的唤着。
“看不出啊，你还有这般能耐！我当你整日只会妄作胡为呢！”樱瑶倒是借此机会揶揄了一番。
“看来，娘子对为夫还不甚了解。为夫所作之画，已有三佰零六幅。门厅这幅，算是为夫最得意之作。”
“得意之作，那你倒是说说得意在何处？”
“得意并非要博取他人的赞许，只是浮生自己喜欢罢了，此画源于当地的一个传说。”
“传说？”樱瑶和阿布异口同声的好奇起来。
“娘子自是知道此地唤作‘百里萍乡’，可曾知道这‘百里萍乡’名字的由来。但凡此种地名皆是有所因由。此地之所以得此名字，皆源于宇文府宅里的这方清池，此池唤作‘百里’，据说以前确实是有百里，但是后来年年干旱，池塘就越来越小了，最后就剩现在这么大块地方。.百里池内布满了浮萍，但奇怪的是，于萍乡内的所有池塘湖泊种下莲子，皆不得活，唯有这里可以生根发芽，但种在此池内的莲子，年年却只长浮萍不开花。因我宇文家惠泽这一方水土，且世世代代居住此地，故世人皆以此奇景命名此地，遂唤作百里萍乡。传说，上古时期，有一对痴男怨女，男为妖魔，女为莲花神只，神魔终年大战，积怨颇深，自是不能成姻，一场战役中，妖魔身负重伤溘然长逝，辞世之前留下一语：‘我愿来世为萍，伴你余生永不离。’那神只得知之后，伤心欲绝，抱着妖魔之身跳下了万劫不复的山崖。”
樱瑶和小桃子长叹一口气，小桃子似懂非懂的问着：“那后来呢？”
“据说后来那妖魔果真化作了一池浮萍！”说着，浮生装出一副妖魔鬼怪的样子，眯缝着眼睛，龇着牙齿，翻着白眼，做出一副狰狞可怖的模样：“你们现在就终日生活在妖魔化身的池塘边，他要是哪天肚子饿了，说不定就上来，‘嗷’一口把你们都吃了！”
“小桃子不怕，小桃子觉得那个妖魔哥哥不是坏人。”小桃子看着浮生的鬼脸坚定的说着。
“是说那日和阿布一直都未在城内寻见浮萍呢，原来浮萍全在这里。”樱瑶喃喃自语着：“我一直以为妖魔都是取人性命的并非善类，不想原来他们也是这般有情有爱的……”
“传说！传说！我说，传说你们也信？”
“恩！”樱瑶和小桃子又是出奇的一致。
“可是，可是，既然他都已经化作了浮萍，那他相守的莲花呢？为什么池塘之内却不见莲花？岂不是枉费了他一番心思。”樱瑶甚是不解。
“传说嘛！所以说传说不可信了！再说拉，这样的传说经过世世代代的相传，都已经扭曲的不见原形了，指不定当初又是个什么说法。”
“只怕是被你扭曲的不见了原形吧！”
“嘿嘿，我只是把不好地方删改了以下，让故事看上去更完美！”
“那真实的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反正我一直这么讲的。”
浮生和樱瑶正就传说的真实与否争论着，一旁的小桃子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另一边，趴在书案上，看着那一幅未完成的画出神。
“浮生哥哥，这画儿里的人儿可是樱瑶姐姐？”
“哈哈……”浮生听闻，尴尬的笑笑“你觉得你樱瑶姐姐有画里这般美丽？”
“小桃子觉得樱瑶姐姐比画里还要漂亮！”
樱瑶不免一阵欢喜串上心来，看来这几日对小桃子的照顾果真是没有白费。可是浮生为什么会画自己呢？樱瑶上前一看，画中的女子两簇柳叶眉，一双含情目，手持一把油纸青伞，身形袅娜纤巧，容貌温柔和平，像自己吗？自己几时这般妩媚动人过？不过这鼻子眼睛眉毛倒却是自己的模样。难不成浮生整日娘子娘子的叫着，倒真叫出几分感情来了？以前全当是他在戏弄自己，莫非真如说书人所说的那般，日久生情？
樱瑶正思忖着，又听浮生说道：“小桃子，这还有你的呢！”
“真的吗？我看看９有什么？”小桃子拍着手乐呵着。
“还有马厩里的马，墙角下的狗，篱笆内的鸡……”
樱瑶忍不住瞥去一眼，果真，画的还真多，那活灵活现摇着尾巴的狗，那昂首阔波，优哉游哉，在篱笆内自得其乐的大公鸡……。再一瞧，自己的画像不一会就被这些鸡啊，猪啊，狗啊的，压在了身下，不见了踪影。樱瑶顿时觉得一阵寒凉袭来，卷走了方才还在萌生的漾漾春风，春风散尽之时，又顺势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苗，随后便势不可挡。
什么日久生情，我看是樱瑶你自作多情！想罢，樱瑶不免为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遂牵着小桃子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娘子……”
“不要叫我娘子！”樱瑶怒气冲天的一声大吼，倒是让浮生一惊。
“呃……娘子为何突然怒火中烧？”
“不要叫我娘子！不要叫我娘子！不要叫我娘子！”话说星星之火，果真可以燎原。
“浮生是想说，娘子既然喜欢墙上这幅萍莲图，浮生就赠予娘子作为礼物！”说着浮生将已经卷好的画轴递到了樱瑶面前。
樱瑶毫不客气的一把接过，拽着小桃子，忿忿的拂袖而去。
留下浮生独自一人立在门梁处，脸上的表情甚是难琢磨。像似暗藏笑意，又似略带狐疑，倒有几分似笑非笑，半含情，左思右索，不得其意。女人心果真海底针啊。
待天空渐渐暗沉，小桃子和阿布早已睡下，樱瑶方才想起浮生赠予的那幅画，遂又翻开来看，自听说那个传说之后，心中便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故事虽然被浮生聊聊数语简单的概括，可是故事中的情节，却犹如影画般，总是在眼前零星的闪烁。这是被浮生篡改后的版本，那故事原本又是如何的呢？樱瑶思忖着，忽见三幅画的角落里似有字迹，仔细一瞧却有三联。
一联：弱水三千尺，只取一瓢饮；
一联：浮萍满塘彩，独曳一孤莲。
横联的一角却为：萍莲一梦。
落款印章之处留的正是——宇文浮生。
原来浮生早也就觉得这满萍的池塘内少了莲花并非完美，所以才作此画，圆了传说中的缺失。可是圆就圆了吧，为何又唤作一梦？总让人有一种破镜重圆的美好，到头来确是黄粱一梦的感觉。原本归为平静的心又陡然升起一丝凄凉。
近几日以来，屋内皆是清香缭绕，今日似乎府上的丫鬟们却忘记了添香，屋内的香气渐渐淡了许多，可依旧还苟延残喘的燃着。樱瑶正欲揭开炉盖看看，忽的一阵微风拂来，遂又一阵叩门之声。
“是谁？”樱瑶开了门，瞧见的却是即墨千成。
“大哥哥，怎会是你？”
“实在不好意思，这夜深人静的扰了樱瑶姑娘的清幽。不过千成确有一事，想急着与樱瑶姑娘打听！”
“究竟是何事？大哥哥这般着急？暂且先进来稍坐后再详说。”樱瑶边引了千成进屋，边倒着茶水说道。
“樱瑶姑娘在芙蓉水镇住了有近十六年了，可曾听说那里有一朵奇异的莲花？”
“莲花？芙蓉水镇到处都是莲花。镇名也因此由来。不知大哥哥说的是那一朵？有什么媳之处吗？”樱瑶思忖着，今日倒是与莲花有缘。日里听萍莲传说，夜里就有大哥哥来寻莲。
“不瞒姑娘，千成前几日去了一趟万骨枯冢，那里本就是个乱葬岗，阴气森森，荒魂遍野，四下里一片荒芜，渺无人烟，寸草不生已有上千年。这几日却见那些坟头上，长满了黑色的荆棘藤蔓。藤蔓日长十丈，夜长百尺，不肖半月，便会遍及整个枯冢。”
“这荆棘藤蔓是什么？”
“此藤蔓是昔日鬼尊夜灼为自己种下的种子，已经三千年了，三千年未曾破土，近日却生根发芽了。”说着，即墨千成眉间浮起浓浓的愁云。
“为自己种下的种子又是何意？”
“说来话长，待日后再与你详说。只叹千成愚钝，近日才发现往日那些荒魂皆是为了供藤蔓的生长才四处摄取灵气。但藤蔓终成人形，还需要一样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樱瑶好奇的问着。
“七巧莲心……”
“樱瑶只听说过商朝比干曾有颗七窍玲珑心，却从未听过什么七巧莲心！”
“这七巧莲心原是上古一朵奇异莲花蓬生的七子。”
“就是七颗莲心？”
“正是，相传此莲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蒙岁月之积淀，经三千年的洗礼孕育而出七颗莲子，却又在三千年前，因一场劫难散落人间，不得踪迹。得此莲心，可使百年陈尸复活，千年荒魂重生，只要魂魄不散，人、神、魔、鬼、妖任何一界的生灵都可以复生。所以成为各界心中觊觎。”
“那便是有了两次的生命？”
即墨千成点了点头。
“那，大哥哥是怀疑这朵莲花在芙蓉水镇？”
“正是。芙蓉水镇乃天下名莲汇聚之地，想必这朵莲花也可能隐在其中。樱瑶姑娘可曾有耳闻？”
“樱瑶浑浑噩噩了十几年，最喜钻地爬树，凑热闹了，奇异之事确是听了不少，但却未曾听说那里有朵什么奇异的莲花。”
“想想也是，如果这么轻易的为人所知，那那些荒魂岂不早就得手了。是千成考虑不周，又来扰了姑娘清幽。”
“没有，没有，反正我也正睡不着。不过当时被卖入清月阁时倒是听说里面来了一位姑娘，因其精于刺绣，巧手出莲花而闻名，因此还得了一雅号唤作菡萏，兴许对于莲花她见多识广，能知道一二。”
“千成谢过樱瑶姑娘。”
“何必这般见外，樱瑶既然唤作大哥哥，自是没有把大哥哥当外人，大哥哥又何必这般拘礼。听大哥哥这口气，是打算要去一趟芙蓉水镇吗？”
即墨千成颔首而立：“此趟必是要去，且迫在眉睫。”
“可否……”樱瑶正欲开口，却忽见一个“羊角辫”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咚”的突然跳到了自己面前。
樱瑶先是楞了一愣，片刻后泪如倾盆大雨瓢泼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