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沉默的导演
“还是那句话，整个‘坠楼’的过程，几乎是无懈可击，但是，还是出现了异常的环节，这一环节，就是钟海强坠楼之前的表现。”对此，付延青做出了解释，“我们做过实验，当一人目击另一人从六楼处坠落，本能的第一反应，不是在窗口无益呼喊，而是即刻赶往楼下救人。我相信，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也是如此，因为，这牵涉到一个常识性的认识。即一人从高楼层坠落时，身体一定会受到重创，即便不当场丧命，也不可能再清晰地发声，所以，此时从窗口呼喊，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更是愚蠢的。试想，六楼尚且如此，何况是十楼？！十层楼的距离，莫说是人坠楼而下，就是一个健康的人站在楼下，与身在十楼的人对话，也不见得就能听见对方的声音。所以说，若女友真是不慎坠楼，钟海强一个聪明人，面对这种意外，绝不可能愚笨地窗口反复呼喊而不下楼救人，唯一的解释，他们的‘坠楼’，其实是被别人谋杀！当诸位邻居听到二人‘争执’之时，他们，早已没有选择生命的权利了！”
又一次垂下了头，程雅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付大队，刚才办公室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吴山导演，也不知是真是假。”刚一走出讯问室，赵鑫就立即汇报说。
“吴山导演？他说明事由了吗？”付延青问。
“好像是询问丹妮案件的进展，看得出，吴山导演真的很欣赏丹妮，知道丹妮在拍摄现场被人害死，他是既气愤又痛心！想督促局里赶紧破案！”赵鑫回答。
“把号码给我，我向他解释。”付延青即刻回应。
快步回到了办公室，对照着赵鑫提供的电话号码，付延青很快回复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此次与吴山联络，让付延青的心境分外复杂，虽然没有任何义务，但他却认为，应该对吴山说点什么。
很快，电话接通了，确认了对方却为吴山吴老爷子后，在保密原则许可的范围内，付延青礼貌地向吴山解释了案情的大致经过和目前的工作进展，然而，自己赏识的年轻演员突然被害，吴山还是不太能接受，电话那头，他也毫不掩饰对凶手的愤恨，“付队长！既然抓到凶手了，你们务必要严惩！丹妮，一个多好的女孩子，多有潜质的演员，就这么被残忍杀害了！不严惩凶手！天理难容！”
“吴导演，”礼貌地回应着，付延青也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说句不太负责任的话，丹妮的死，多少与您有关。”
“付……付队长……您说什么？！不是开玩笑吧？！”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向来持重沉稳的吴老爷子也按捺不住性子了，“丹妮的死与我有关，付队长！您是堂堂邢警队长，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吴导演息怒，请您听我解释。”不急于争辩，付延青却也好不退缩。
“好！我吴山行得正坐得直，倒要听听，如何与丹妮的死扯上关联了！”还是吴老爷子那股不服输的个性，对付延青的“指控”，他同样没有退缩。
“诸多人都知道，您之所以与丹妮结缘，是因为在多年以前，在蒙水一中看过一场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对‘朱丽叶’的扮演者欣赏有加，而后您了解到，那位‘朱丽叶’，名叫丹妮。”接着，付延青开始了他的解释。
“付队长所说不假，当年的‘朱丽叶’，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电话那头，吴山丝毫没有否认。
“但我想说，您吴老爷子一生英明，也免不了犯错的时候。”终于，付延青道出了实情，“其实，当年您看中的‘朱丽叶’，并不是丹妮。您之所以认为是丹妮，不过是被一干自私冷漠的人所利用了。说到底，是丹妮盗用了您对‘朱丽叶’的喜爱，取代了她该有的荣誉。”
“付队长，您说什么？！当年的‘朱丽叶’不是丹妮？！那……那‘朱丽叶’又是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山几乎惊呆了。
“是——一个叫‘边潇潇’的女孩。”付延青沉重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边—潇—潇—”生涩地念出这个名字，吴山倍感陌生。
“吴导演，我知道您并不熟悉她，当然，也不必熟悉了。可我还是想说，如果，当年您能在演出后确认‘朱丽叶’的真实身份，或许，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付延青很真挚地说。
电话那头，是吴山许久的静默。
……
挂断吴山的电话，付延青的心情，一时却难以安静下来。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付延青不由将目光移向窗外，希望窗外明丽的景色，能舒缓一下自己疲倦的精神。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付延青却猛然瞥到了，在院落角落的宣传栏底下，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样子，已经站了很久。这个人，正是林雨菡。
“赵鑫，曲皓，你们两个进来一下！”这时，碰巧二人从办公室门口经过，旋即被付延青叫住了。
“付大队，有什么任务？”走进后，赵鑫急忙问。
“林雨菡站在那里多久了？你们知道吗？”付延青问。
“唉！付大队！您可别提这林雨菡了！”没想到，一提到这个倔强女孩，曲皓是一脸苦相，“之前，我们好说歹说，她不坐接待室了。原以为她会回宜安，可结果那？现在改站宣传栏了！怎么劝都不肯走。您说这可怎么办啊？知道的，是她想见重犯，可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局里闹出了冤假错案，当事人来讨‘公道’那！”
“走，去看看。”没有再问，付延青迅速离开了座位。
“付队长，您出马劝说可就太好了！这一次，您说什么也要把这菩萨给送走啊！总在刑警队罚站算怎么回事啊！”看到大队长亲自出马，曲皓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
没有理会曲皓，付延青很快走出了办公楼。
细心的付延青，特意吩咐赵鑫和曲皓等在远处，而他，则径直来到了林雨菡面前。
走近了，他才发觉，林雨菡的脸苍白得厉害，双眼早已哭得红肿，手中，却依然握着那两个分辨不清是何物的折纸。
“付队长……”猛地发觉付延青站到了面前，林雨菡小心地发出了声音。
“林雨菡，”虽然心里万般同情，但付延青还是对她进行劝离，“相关政策，局里的同志们应该都对你说清楚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也不能例外，作为政府公职人员，你更应明白这个道理。而今，程雅馨是重犯，且处于审讯阶段，绝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你的经历和处境，以及你想见到程雅馨的心情，我们都可以理解。但同时，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执法者。”
默默听着付延青的话，林雨菡红肿的眼睛里，瞬间又淌出了眼泪，知道见面无望了，林雨菡坚强抹去眼泪，颤抖着将手中的折纸呈给了付延青，“付队长，您的话我懂了，法规政策我也会遵守，既然……见不到雅馨……我可不可以……烦劳付队长……将这两件东西……带给她？”
“这是什么？”终于，对这两件东西，付延青提出了疑问。
“这是……”哭泣着，林雨菡道出了两件东西的真实涵义。
听着林雨菡颤抖的声音，再看看两件并不算精致的折纸，一瞬间，付延青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一股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痛的波浪，在他胸口翻腾澎湃着。一度坚守原则的他，此时，竟然犹疑了。
“付队长！烦劳您了！”见付延青一直不表态，林雨菡最后提出了请求，继而，在深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之后，她哭着将两件折纸塞进付延青的手里，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不远处，两个人看见这一情形，忍不住快步跑上前，赵鑫还不解地问道，“付大队，究竟怎么回事？林雨菡把什么塞给您了？”
“下一场讯问，是高队长负责，谁陪审？”没有回答赵鑫的问题，付延青问。
“是我。”仍是赵鑫回答。
“既然赵鑫陪审，曲皓，这件任务交给你吧。”付延青接着布置。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您尽管吩咐吧！”曲皓拍拍胸脯答道。
“确定高队长的讯问时间，之后通知林雨菡，在相同的时间，到公安局接受案情询问。”付延青说出了任务。
“啊？”这个任务，着实让曲皓意外，“这都什么时候了？案子都要结了，还询问林雨菡做什么？”
“对她之前提供的案情细节，再重新核对一遍。”付延青提示到。
“都核对得很清楚了，没必要再画蛇添足了！再说了，讯问室和询问室相隔不远，同一时间对她询问，万一与高队长那边碰面了怎么办？”直到现在，曲皓还是“冥顽不灵”。
“询问方式和内容，你自己把握，如果不确定，可以让葛菲协助你。注意一点，等高队长那边结束了，你的询问也结束。”付延青进一步提醒。
“什……什么？！同时结束？那不是……”
“赵鑫，你好好和他解释一下，我有些头痛，先去休息一会儿。还有，曲皓，这两件折纸你先收着，询问那天，你再交给林雨菡。”无奈挠了挠头，再看看曲皓这个“不开窍”的下属，付延青只能无奈苦笑一声，缓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