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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难问帝心

    陆昭纯的毁容,在君逸尘预料之外。那被火侵蚀只剩下一道难看印记的容颜,再也不能说是与慕绾倾有什么相似之处了。婴儿巴掌大小的红色疤痕就像一个耻辱,深深烙在了陆昭纯脸上。

    然,作为神医弟子,她其实是可以医好自己的。但俗话说得好,大夫救人,只能救下对生存抱有渴望的人,而绝非一心求死的人。陆昭纯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她可以治好那张被毁掉的脸,可是她却根本不想去做。

    只因为君逸尘一如既往让她戴着那张人皮面具,既然如此,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以君逸尘最新的计划来看,她原本的容貌,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酷似慕绾倾的脸,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抛弃。既然如此,还不如亲自下手来得干脆点。

    毁容之事自然是火灾中引起的意外,而在那之后,陆昭纯身边却多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凤楠胥。不知凤楠胥被君逸尘安排了怎样的任务,隔天晌午,便以新的面貌出现在陆昭纯身边。虽然他自称是君逸尘派来保护陆昭纯的,可是两人毕竟属于医术同宗,是以仅看了对方一眼,陆昭纯便觉得,凤楠胥的出现,倒不如说是监视。

    看着面前黑发飘散,一双清澈瞳眸仿佛不识人间烟火般的透明。凤楠胥的长相,倒算是上乘男子。虽不及君逸尘冷酷明媚,亦不及君邪影邪恶妖冶,但他自身带着的那股魅惑沉谧,却也可以与另外二人媲美。

    他穿着一身紫袍出现在陆昭纯面前,浑身散发着的微弱香气,让陆昭纯一闻,便发现了其中关窍。

    “君逸尘派你来,是想毒死我,还是想保护我?”一针见血,陆昭纯的问话越发击中重点。

    哪知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反应,凤楠胥平和一笑。坐在对面茶桌上一边替自己倒茶,一边道:“不愧是妙手神医的传人,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上带毒。不过我若是要你死,你也不会有现在睁眼的机会。”

    闻得此言陆昭纯很明显皱了皱眉。早就发现自己此番醒来,似乎身体的某些地方被下了毒药,可是治疗之人却相当娴熟的运用了相生相克的病理。是以旁人能够即可被毒死的结局,却在她这儿,颠覆了。

    “多谢。”

    算是感谢吧,虽然她并不是那么想要醒过来。诚然如君逸尘所说,她就是不愿意再在现实中面对这繁杂的斗争和谋划,才刻意对自己暗示沉沦。哪知面前的凤楠胥却能够利用擅长之物将她唤醒,既然如此,也算是命运使然。

    醒了,自然还有醒了以后要做的事。

    “我听闻商皇似乎对于王府火灾的事情很是关注,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从君逸尘那里得到任何回答,陆昭纯直接向着面前凤楠胥问道。虽然对于凤楠胥的真正身份有所怀疑,但是既然对方知晓了她为神医弟子,又被君逸尘派来此处,想必也该是君逸尘身边值得信赖的人。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纵火,一方面得以让你和沈菲澜脱身,另一方面又让商皇出面干涉。想来那些陷害你的人,日日里都在期盼王爷不要查到自己身上,免得成为刀下亡魂呢!”

    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凤楠胥一眼,陆昭纯嘴角浮起笑意:“你知道得倒是不少,不过你的这些想法应该好好让君逸尘知道清楚才行,免得可惜了。”

    “你怎知王爷他不清楚?”凤楠胥不屑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其他情绪,“他可是整个王府的核心,你觉得我知道的事情,他会不清楚吗?”

    “他若是清楚,那日在我清醒之时便会直截了当质问我了。”陆昭纯说着,再度靠在床边,目光没有焦点地凝视着面前帷帐,“可惜,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如何让那幕后之人亏损上面,该是没有闲工夫再去想整个事情发生的过程中,我起到的作用。”

    听着她不卑不亢的回答,凤楠胥对陆昭纯的好奇之感似乎更上了一层楼。原以为不过是缺经少弦的乡下妹子,如此看来好像还有其他的身份。君逸尘其实并未将更多信息透露给自己,唯一的嘱咐就是让他一边研究*内里的秘密,一边看好陆昭纯免得她再有什么动作。

    连君逸尘都有点无法把握的意思,面前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知道的,似乎也不少嘛!”

    无所谓地回应一声,凤楠胥饮下一杯茶水,咋舌道:“商皇对这事很重视,表面意思是对于京城安危的考虑,但实际上你我心里明白,不过是敲跟王爷想到一处去了。府里面女人之间的关系看似平和实则激烈,但往往这样的局面更容易渗透进入外界因素。具体如何,我想还是等到王爷亲自告诉你再说吧。至于我能说的,不过就是商皇已经下旨,要你裁后,进宫面圣。”

    君祈羽要见自己?陆昭纯无焦点的瞳眸忽然有一瞬间怔住,这样的结果不是她之前预料好的。正如凤楠胥刚才所说,君祈羽的意外插入是她造成,可目的无非是想让他坐镇查明具体真相。到时不管是上官锦、安倩滢,亦或是背后嫌疑最大的君邪影,都不会再有能力对自己栽赃陷害。

    可事已至此,为何对方还要见她?这不是把已经撇清关系的自己,再度拉扯进入那波浑水?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陆昭纯不接受就等同于抗旨,那可比被上官锦陷害还要严重的死法。在凤楠胥看似无心实则有心的照料下,不过几日功夫,身体竟然大概全好,只除了,某些隐藏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毒素。

    听说君逸尘在忙碌着查明纵火“真相”和陆昭纯被冤枉一事,已经许多天未曾回来。说白了不过是府中妾室争风吃醋的丑闻,却不知君逸尘携同君祈羽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还将不少官场纷争带了进去。

    上官锦和安倩滢被禁足,君邪影虽然行动自如,但一举一动却明摆着被派了人监视。而作为真正火灾的始作俑者,陆昭纯却在君逸尘的安排下,由凤楠胥陪着,进宫面圣。

    第一次独自一人踏入,陆昭纯的心可谓是七上八下。君祈羽的心思不在她能够预测的范围之内,所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万分小心。而依稀记得前一日由凤楠胥带来的君逸尘的那些提醒,陆昭纯的心,从未有过的沉重。

    “进去吧,闲杂人等就在外面候着。”挡住了凤楠胥的去路,内监对着陆昭纯示意道。

    回头望了一眼凤楠胥清澈的瞳眸,唯独陆昭纯明白那里面不过是对她无声的提醒。略微行礼迈步上前,此处似乎是君祈羽的书房,只不过少了几分严肃和冰冷,倒像是一处小院一般让人觉得倍感亲切。

    寻着那微弱的琴声渺渺,陆昭纯拐了几个弯子便看到眼前亭子中的清瘦身影。是君祈羽……但是……只有他一人?

    “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俯身行礼,陆昭纯低头顺眉,相当平和。

    “起吧。”轻轻一声回应,君祈羽并未看过去,“身子好些了?”

    “承蒙陛下赏赐的灵药,也多亏了宫中医官的精湛医术,眼下已经大好了。”继续低着头回答,陆昭纯丝毫没有要多说话的打算。

    短暂的沉静终于让君祈羽抬头看去,对陆昭纯的印象原本一直停留在宫宴时的惊鸿舞扇,此刻一眼,却让他觉得不过半月时间,对方仿佛又添了新的内容在身上。

    那是一股与这宫闱之中相当吻合的气息,与他自己,太过想象。

    “听二弟说,那日火灾时你敲被安了罪名关在其中,而菲澜也是同你一起的。听说早在晌午时分就已经把你们关了起来,为何那火灾早不起晚不起,偏偏要等到夜里的时候才会起?”轻描淡写的根本不像是提问,君祈羽缓缓道,“敲,那个时候,朕正在高台夜观整座京城。”

    不用多说也听明了其中意思,陆昭纯明白这根本不是试探。君祈羽早就知道了纵火者不是她就是沈菲澜,想想沈菲澜的轻伤和自己的重伤,稍加思索,就会将所有关键点扣在她的身上。

    “陛下所说什么意思,奴婢不懂。”没必要把自己往里装,陆昭纯抵赖道,“天灾人祸,无法避免。”

    “你倒是好脾性,不愧是二弟府中出来的人。”君祈羽似感叹地道了一声,忽得,声音冷漠下来,“不过作为下人,你这心性太过刺眼,还是应该适当修剪才是。”

    听出了这话里有话,陆昭纯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君祈羽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心中默默升起一阵不安,急忙低下头,却耐不住君祈羽紧接下来的话语。

    “听菲澜的意思,自你进入府中以后,便总是引起骚动。作为下人,大忌就是太过显眼招惹是非。我想二弟似乎不懂得怎么训练下人,也是,他那般忙碌哪里还有时间。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朕来代替他管教管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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