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坦露真迹
大商皇宫的夜晚看起来相当风平浪静,侍卫们有秩序地按照统领安排分布在各个不同的宫门前进行巡查,亮起的宫灯成为了独有的特色景观,除却他们微弱却又整齐的脚步声外,剩下的,似乎便只余下风吹动树叶所带来的沙沙响动。
今日在晚宴时发生的一切,让很多人开始忧心忡忡。不管是大商朝内部的官员亦或是其他三国使臣和太子,都有一种紧迫的气氛夹杂其中,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自危。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都未让作为皇帝的君祈羽有任何不同表现。在命人将陆昭纯带去天牢后,对着众人扬言必定会给出一个交待,随后便吩咐宫人们将三国使臣带离宴席。
对于君逸尘潜藏的凶手性质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于是便将整个事情都委托君邪影查明后,君祈羽自己率先离席而去。对于身后的虎视眈眈和高深笑意,他选择了无视。然而君逸尘和君邪影二人的冷漠对峙却也同样让他们忽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君祈羽转身离开以后,他嘴角缓缓浮起的笑意,竟是那样深刻而让人觉得有所探寻。
不过眼下对于信心满满的君邪影来说,不管是谁的笑意,都打消不掉他此刻萌生而出的好心情了。
“干!”举杯豪饮,君邪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喜悦,对着面前的苏羽一点都不加掩饰道,“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还多亏了苏太子你的配合!小王佩服!”
不同于君邪影那样表现明显,苏羽只嘴边含着淡笑,对着君邪影扬了扬酒杯,微抿一口酒后,道:“影王高兴是情理之中,不过还是莫要过分张扬。此事也不过是刚开了个好头而已,后续如何紧随而上,还是需要花费不少功夫的。”
这些道理对于隐藏甚深的君邪影哪里会不清楚,只是碍于此刻心情激动难以掩藏,才这般对着苏羽坦露心迹道:“苏太子所言甚是,不过小王只要一想到君逸尘那副吃了瘪一样的嘴脸,便觉得浑身舒畅。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手中无大将还总是敢跟我叫板,眼下吃掉他手中那枚至关重要的棋子,才当真是让他尝到我的厉害!”说着,举杯再度饮下,眉梢色彩都撤去了往日里的阴柔,而仅余欢畅了。
苏羽依旧淡笑抿着眼前酒杯中的酒水,一点都看不出今日在酒宴上所发生的一切,还是他对君邪影提及后,二人联手策划上演的。眼睛随着君邪影的每一个动作而沾染上了几许微凉色彩,隐藏得相当好,苏羽抬了抬眉,问道:“影王所说的棋子,难道是那个叫做陆昭纯的宫女?”
见君邪影眼角笑意更浓,没有答话却明显是默认的样子,复又问道:“可依我看,她不过就是个寻常宫女而已,除却那胆大妄为又冲动任性的表现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不同。不知影王这话,何解?”
这话确实问到了君邪影心坎上,就是喜欢这种比别人知道得多的优越感,他“哈哈”一笑,将酒杯往桌上一拍,道:“不瞒太子殿下,那陆昭纯的来历可是不一般的很,她可是君逸尘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宫外找来的帮手。不知你听过没有,南山峡谷有一位妙手神医,能解得了世间各种疑难杂症,是人人想要利用,却终不可得的人物。不过没有妙手神医不要紧,有他手下的弟子来帮衬,想必效果是一样的。君逸尘怕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才将那陆昭纯带了出来。”
想想陆昭纯今晚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举手投足间确实能够看出她精妙的医术和不俗的气度。此刻加上君邪影的这一番话,苏羽面上一副了然,随即笑道:“看来逸王的确是找到了个不错的帮手,不过我不解的是,他得了这样高明的帮手,为何不自己留着,却要往宫里面送呢?”
闻言冷哼一声,君邪影脸上再见邪魅,斟满酒杯后,道:“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生在皇室的人,哪容得下那么多儿女私情?他一心记挂着已成皇妃的青梅竹马,想要利用陆昭纯的医术来个偷天换日,却不料事儿没办成,还落了一身骚。我一直觉得以他的才能,光是为了一个女人还不至于如此,眼下看来,想必跟我是存了一样的心思,指着那皇位去的。”
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此刻所说是多么大逆不道,君邪影毫无保留地对着苏羽继续道:“陆昭纯进宫这件事,我虽不甚明白,但也能猜到大概。想来君逸尘是打算让她治疗我皇兄的顽疾,以此再利用那精妙医术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此招虽险,但胜算想来还是大得。只可惜,君逸尘输就输在竟然会对一颗棋子动情,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
对于其他种种夸大自己行径的话充耳不闻,苏羽饮下杯中其余酒水后,忽然道:“怎地不曾听说过商皇有什么顽疾?影王是否,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快言快语说出了不该说的话,君邪影饮酒动作一顿,随后才敷衍道:“苏太子多心了,小王所说顽疾不过是我皇兄经常失眠一事,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想来能坐到君王位置的人,怕是都有这个毛病。假以时日,怕是连苏太子和小王自己,也会有这种顽疾的。”
前言不搭后语,然而苏羽却笑意更浓得没有继续拆穿,对着君邪影举了举酒杯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预祝影王能够早日得到自己份内应得的东西,想来那一天,该是很美好的。”说着,一饮而尽,竟是之前没有的爽快。
这话君邪影自然受用,对着苏羽也举了举手中杯盏,随后一饮而下。然而不知是今日的他太过高兴失了戒心还是苏羽表现得太过平静,在他抬头豪饮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苏羽冷若冰霜的瞳眸中,那一丝一闪而过的轻蔑嘲讽。
这边苏羽所居住的“梓合殿”一派欢和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外围越发紧迫的环境,若隐若现的宫灯闪耀也不过是一场庄生晓梦而已。君邪影正在兴头上诉说自己的豪言壮语,却不知道远在几道宫门后的天牢,君逸尘替陆昭纯疗伤的场景,显然已经破了他精心策划的第一场预谋。
将手腕鲜血缓慢而又轻柔地混入陆昭纯口中,君逸尘做得很是自然。眼见陆昭纯已然痛至昏厥,心下焦急不已,随后便运起内力,轻柔地将其揽入怀中,用内力替陆昭纯抵挡*带来的寒气并顺便为她御寒。
一旁的侍卫早已经因为断手断脚和君逸尘冷面话语晕了过去,牢房中一片静谧,只余君逸尘粗重喘息之声。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怀中人终于口中发出一声嘤咛,君逸尘才出了口长气,觉得心放下了不少。动作很轻地将陆昭纯平放在床板上,看着她慢慢睁开的眼睛,虽然迷茫却有了生机,嘴角边扯出苦涩笑意,口中道:“纯儿……”
随后,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亲昵话语是除了陆天行和陆子扬外谁都不曾呼喊过得温暖,陆昭纯很快便恢复了所有意识,看着面前那张曾经何时又爱又恨的脸,说不出话来。对方眼中那浓厚的担忧和激动不是作假能够做得出来的,更何况她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在天牢,若说是真得做戏,君逸尘也万万犯不着跑来这么肮脏的一个地方。
“你……救了我。”
干涩嗓音带着喑哑,陆昭纯看着君逸尘道出这样一个肯定话语,随后目光却慢慢从对方脸上移至胸口。
在那微微敞开的皮肤上,位于心口的位置,竟然有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痕,此刻似乎因为用力过猛而挣开了疤痕,正向外渗着血迹。那么明显的位置几乎下意识便让陆昭纯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凤楠胥手中得到的那张古方——想要压制*,需要极阳男子的心头血作为药引。
而此时此刻,看着那狰狞刀疤,陆昭纯隐隐觉得自己口中也是一股腥气相当重的味道。而恰巧,作为一个大夫,这股味道是她所熟悉的,人血的味道。
不用太多想象力也可以将这两件事情关联起来,陆昭纯说不上内心起伏是大是小,也说不上自己此刻感觉到的是受宠若惊的甜蜜还是痛到极致的刻骨。伸出手,颤抖指尖慢慢触到那疤痕所在的位置,似乎能感觉到连君逸尘本人也是浑身一颤,泪缓缓流下,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还疼吗?”不知道还能问出些什么,陆昭纯动作轻柔地抚摸那道痕迹,忽然有一种二人血脉相溶的感觉,“为什么不告诉我?”
将她摩挲的手紧紧抓住,君逸尘紧盯着她的眼睛,其中有挣扎,有不忍,有心痛。看着陆昭纯清透眼眸中的点滴水渍,只觉得心头一酸,随后,终是开口,却带着另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秘密。
“没有必要。只要能救你,便是从我身上割肉也是可以的。”说着,将陆昭纯的手与自己胸口肌肤相贴,“更何况,眼下这一切都是我和皇兄设计好计谋,怕是也来不及告诉你,你的存在,在这件事情中,有多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