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解蛊(三)
千蛊门中。
吴娘娘换了一身衣衫后立时拖了白染前往蛊池。
“如何了?”吴娘娘看了眼池边立着的两个女子。
两个黑衣袍的见是吴娘娘携同白染过来,当即便单膝下跪:“参见门主。”其中一人道:“禀门主,姑娘还是没有反应。一直盘腿坐在底下。”
“姥姥,这都三个月了,嫂嫂还是没有动静,要不然我下去看看。”
“别胡闹!”吴娘娘伸手拦了焦躁的白染。她道:“丫头在地下会不会有事姥姥不知道,但是你下去一定是有事的!”
白染犹不死心,看了吴娘娘一眼,又准备说些什么,吴娘娘叹息一声:“不是姥姥要拦着你,而是你如今这个状况根本就下不去。你这身子能经得起几回折腾?这都第三个月了,别以为姥姥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回去,给丫头配好了药再送来,这两个月你都别来这处了!”
白染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吴娘娘又道:“别以为姥姥不知道你晚上偷偷喝得那药是个什么东西!”
白染闭了嘴。
吴娘娘道:“给本座将那边机关打开!”
两个黑袍女子立即称“是”,便将机关打了开来。
蛊池当中立时浮现一条通道来,池中黑得像墨汁一般的水隔绝开来,吴娘娘抬脚踏上了石板桥,走至蛊池正中时,她俯首往底下望了一眼。
石板桥下的女子一身纯白中衣,双眼紧闭蜷缩在石板桥底下,除却她胸口间微微起伏再无其他生命迹象。
她身上缠着条双头蛇,那蛇吐着信子就往她手腕上咬,吴娘娘再次细看了看,她脚上缠着岑夫子那条青竹儿,而她面白如纸,瘦得不成人形。她躺着的那处是蛊池的正中,她就躺在正中的那口棺材中,棺材底下是黑得粘稠的膏状物体,她就躺在那上面,双头蛇时不时咬她一口,之后又蜷缩在她身边。
吴娘娘看得眼眶泛酸,最终是忍住了眼泪,自石板桥上踱步回来之后,她心中跳得厉害,又问道:“这三个月来这是她第几次入睡了?”
“回门主的话,这是姑娘第十次入睡了。”
吴娘娘与白染心中几乎是一个咯噔,两人却是不再言语,一路默默出了门。
白染看向吴娘娘道:“若是下月嫂嫂还是不醒的话,我就去叫哥哥来!”
“别告诉你哥哥!”吴娘娘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姥姥,进了蛊池的,三个月都出不来的话已经是……”她声音带了哽咽,白染又道:“当初我只是两月就已经……”
“你嫂嫂的情形比你严重得多!”吴娘娘叹息一声。
随后,见白染抹着眼泪离开,她亦是仰头看了看不早的天色,又唤了人来:“传本座的令下去,千蛊门的消息一丝也不能透漏出去!就说本座要闭关,门中所有机关悉数开启,所有蛊毒全部投放出去,门中与世隔绝,若是少主回来,拼尽全力将他揽在外头!什么时候再开启由本座说了算!”
“是!”
吴娘娘掂了掂手中物品,低笑一声,朝着白染离开的那方向而去。
抹着眼泪离开的白染,倒在自己床上狠狠哭了一场,吴娘娘推门进来她正好慌忙拿了帕子擦脸。
吴娘娘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你嫂嫂并非是完全没有把握。她这正好是第十次睡过去,不是么,她也将将睡过去不久,若是等个十年八年都醒不来这才是真的去了,你这么伤心做什么?姥姥不要你去拿蛊池里头是怕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又不想回去同十一成婚,却是独自怀了孩子同姥姥避到这处来,小染,若不然,姥姥送你回去罢。”
“我不回去!若是我一个人回去了,嫂嫂却没有一起,哥哥问起来该怎么办?我也不忍心回去看着哥哥那么伤心,姥姥说得对,我不该放弃的,嫂嫂那么坚韧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没了,打死我都不信!”
“那我们就好好等着,那丫头命大得很!”
洛城中。
“胜子!”长孙璃落烦忧地摔了手中朱笔,胜子奉着一壶热茶巴巴地跑了进来。
长孙璃落道:“千蛊门那处可有消息传来?”
“回爷的话,前几日才传了消息来,千蛊门离咱们还远着呢,这会儿就是有消息也在路上。”
“跟着去的鬼卫也没消息传出来?”
“回爷的话,没有。”胜子战战兢兢将手中托盘放好,拿了热茶出来,却是又听得长孙璃落一问:“这么说这六日来都没有消息,是么?”
“是。”胜子浑身发抖回了这么一个字。
另一头,南宫瑾与百里檀两人亦是心忧得很。
“南萧那处还没有消息?”
“千蛊门已经封门了,就是有消息也出不来。云痕上一回带回来的口信说是殿下这一回是第十次睡过去了,这都八日了还不见醒。”
南宫瑾捏碎椅子扶手,两人还要说些什么时,却见着门口立着个人。
两人当先起身朝他行礼:“太子殿下。”
“这么大的事你们也瞒住本宫?”
百里檀看了看南宫瑾,希望他能解释一番。
南宫瑾直直看着长孙璃落道:“殿下,非是我二人要欺瞒,实在是此事我两也是才知道。而主子她,她情况只怕不好。吴娘娘说千蛊门那处任何人逗不得进。而殿下每日要处理朝事,更是不能轻易离开。”
南宫锦说着也是明显的底气不足,只听长孙璃落冷笑两声:“哼哼,我的妻子如今生死未卜,你叫我不要关心?真是好得很!”
他拂袖离开。
南宫瑾叹息一声,望着门外天色。
几乎又是六月份,荷花开得正好。
花朝端了水往楚轻玥房中走,将房中物品仔仔细细打理干净,又一一擦去灰尘。
长孙璃落大步跨进屋中时,便见着这么一幅景象。
花朝摆好个花瓶,又将紫檀木的首饰盒子打开,将里头的首饰一件件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有损耗这才又放了回去。
“你做的很好。”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花朝直直跪了下去。
“花朝见过太子殿下。”
“起罢。”长孙璃落朝她摆摆手。
随手拿了件赤金镶浅蓝宝石的双股钗子,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他忽然道:“她不喜欢戴首饰,怎么还有这样好看的东西?”
“回殿下的话,主子她是个很素雅的人。这些东西她并不会看在眼里。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来了瑨国之后您给她置办的,她舍不得您的心血,便叫奴婢们打理好,也是随时都在佩戴。主子她……”说着花朝就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继续道:“这些东西都是主子亲手打理的,只是她没回来,奴婢便自作主张替主子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损耗。”
“主子最爱的就是那一支烧蓝钗子,她很少戴,却是很喜欢,她说那钗子是您亲手给做的,想来是这一回走得急,便没有带上这些东西。殿下,他们都说主子这三个月来都没有消息,可是奴婢不信,主子她会回来的!奴婢就是害怕她回来时见着这些东西都蒙了灰尘,又没有人照看,奴婢怕她回来生气,便来了这处打扫,殿下,您也相信主子她会回来的,是不是?”花朝跪在他面前,几乎是哭得泣不成声。
长孙璃落“嗯”了一声,又朝她摆摆手。
花朝端了铜盆便离开。
门外,落双正好拿着封信来,见花朝哭得这般厉害自屋中出来心中一紧,伸手就去抹她的眼泪。花朝头一偏,吸了吸鼻子,又笑道 :“我没事儿,你还是进去看看殿下罢。”
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开去。
落双拿了战报敲了敲门:“殿下!”
“讲!”
落双跨进屋单膝跪地:“爷,八百里加急。”
“拿来!”
落双呈了上去。
长孙璃落看完冷笑道:“好好好,真是好得很!定远侯府既然要自寻死路,本宫也不放过了。叫胜子去处理,老规矩,鸡犬不留!”
落双心中一抖,当即道:“诺!”
长孙璃落拿了那支烧蓝双股的钗子,细细摩挲着上头翠玉,轻声道:“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蛊池中,棺材里,昏睡着的楚轻玥动了动眼睑,手指蜷曲了下,又骗过头去,没了声息。缠在她身上的双头蛇一个蛇头咬了她手腕,一个舌头咬了她脖颈。
破皮的地方流出黑色污血来,一点一点染脏了身上纯白里衣。
而她身下黑色膏状的东西颜色浅了一些。双头蛇伸出蛇信子朝着缠在她脚踝上的青竹儿吐了吐,便又继续盘成一卷,埋头开始睡了起来。
而青竹儿此时朝着她脖颈上爬过去,吐出信子在她脖颈被咬那处舔了舔,又在她手腕上被咬那处舔了舔。
几个时辰后,伤口愈合,黑血也不见得再继续流。
倒是此时,吴娘娘再次进来。
她吩咐着将机关打开,而她走过去看了眼楚轻玥后,对那两个女子道:“将人带出来,换!”
两个女子动作十分快,一人启动机关,一人直直跳进棺材将楚轻玥抱在怀中,待将她抱了出来,吴娘娘劈手夺过昏迷的楚轻玥,直直将她扔进了黑色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