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
琴声飘扬,宛若一曲幽幽的清香,环绕在这残月之下,昏昏暗暗的天地间,曲调如歌,汨汨地流淌过心间。
丝丝缕缕的缠
绵音色,自修长的指尖,流淌,划过,宛若在水中嬉戏一般,让人的心神,跟着沉溺。
一鼎清香,袅袅娜娜,迷蒙了弹琴人绝世的容颜,却无法遮蔽他那绝世的风华。
梧桐望着那弹琴的人,眼中,是灼热与丝毫不加掩饰的倾慕,她的目光如火,她的目光如荼,整个人的心神,都完全附着在了男人的身上。
一缕风声拂过,女子的眸子蓦然大睁,下一瞬,无力地阖上了双目。
一只手自身后探出,接住了女人软倒的身子。
琴声,戛然而止,宫流年的一只手,停留在几根琴弦上,透明的琴弦,挑在玉白的指尖之上,昏黄的月色笼罩,点点莹润的月华流转,像是一副完美至极的画一般,让人心醉神迷。
“是你?”
宫流年望着自梧桐身后慢慢走出的男人,有些惊愕,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宫少主,好久不见了。”
齐笙颔首,将梧桐软倒的身子放下,似乎是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施施然落座在了宫流年对面的石凳之上。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唇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宫流年的手,轻轻一拂,袅袅的香氛,被劲气扑灭。
而他的手,也自琴弦之上滑落,非是对齐笙信任无比,而是,几次的见面,还有那短暂的合作,他心知肚明,自己现在的情形,不可能是齐笙的对手,即使是加上一些其他的手段。
既然自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何不大大方方,坦然一些地来谈一谈呢?
被宫星拓困在此处,宫流年其实,也在寻找机会,寻找能够离开,能够反噬的机会。
“齐公子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宫流年的声音,在月色辉映下,比这如水的月光还要悦耳。
齐笙一直盯着宫流年看,看着他的凤眸,看着他高
挺的鼻梁,看着他花瓣般精致的红唇,看着他眼中的旖旎,还有深藏在绮丽下的杀机防备。
蓦然一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宫流年唇
间的笑,顿了下,不论是他的父亲,还是母亲,他总是不愿意去和他们联系上的,母不母,父不父,爱和恨,早已经纠缠不清,他宁愿,自己无父无母:“齐公子究竟来此有何贵干!”
齐笙恍然回神:“若说我是来救你的呢?”
“救我?”
宫流年轻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轻波一下琴弦,叮咚一声:“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来的,但是,宫星拓布下的重重防护,严密的很,你一个人也许可以出去,带上我,恐怕就......”
无能为力了。
说着,他的手轻轻一掀腿上的素锦,一片素色中,男人的双
腿,显露出来,看似完好,齐笙这样的眼力,却能够看出那双
腿的软
绵无力。
南邰瑜告诉过他,宫流年伤了腿,可是,他以为宫星拓不论多么狠辣,不管是为了这点子血脉联系,还是为了宫星拓那所谓的野心,宫流年总是有用的,可是现在。
齐笙的掌心落在宫流年的腿上,经脉萎
缩,骨骼尽断,毫无生机,与其说这是人的两条腿,不如说这是两截枯木。
“宫星拓他怎么会”
齐笙面色一变,眼中射
出了强烈的杀机。
“看来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宫流年面上浅笑的表情消失,指尖轻挑琴弦,又是叮咚一声,只是,这一次,音色袅袅不尽,恍若暮鼓晨钟一般,让人心神一震。
齐笙面色一动,随着宫流年指尖琴声落下,方才还是一片寂静的月色茫茫,只见得一片黑影闪烁,而随着一道指风划过,方才被齐笙制住的梧桐,猛地睁开了双眸,眼睛里,是一种茫然。
“傀儡蛊?”
齐笙失声,他自然知道傀儡蛊,即使他擅长的是药物毒术,但是,被宫星拓带在身边那段时间,帮着宫星拓催眠宫流年的记忆,研制一些奇毒的方子,自然也见过傀儡蛊的,宫星拓要求他做的,便是可以和傀儡蛊一样效果的傀儡药物,盖因为,傀儡蛊繁殖不容易,宫星拓要用来控制的人太多。
而现在,看着周边打成一片的两拨人马,虽然宫流年控制着的人数见少,可是,各个像是不知生死一般,拼命冲杀,一时间,居然占据了上风。
而宫星拓指尖不断弹动琴弦,一下下,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宛若骤雨暴风一般,让人心情急躁烦闷。
“趁着现在,带我走!”
宫流年低声道,指尖弹动地越发地急,琴声越发地切切。
齐笙看着宫流年唇角溢出的鲜血,打杀声已经尽在耳边,而梧桐,和龚烈,已经对上,他自然知道梧桐对宫流年的感情,那一次合作,他后来也是见过梧桐的,再加上方才这个女子对着宫流年时候的眼神。
“这些人呢?”
齐笙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却总是因为一些事情,而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情绪,正如同他会一心一意为梵太后效忠,为了对方的救命之恩,正如同他多次对南邰瑜留手,只是因为那份充满了算计的君臣相得。
“宫星拓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更好?”
宫流年冷嗤一声,又是一声长音,而内腑,已经是撕裂般的痛楚。
齐笙对上的,是一双美丽之极,也冰冷无情之极的双眼,他一开始,便看错了,不是什么些许相似,而是,相似之极,和宫星拓,一样的血缘,一样的该心狠时便心狠。
一掌挥出,一个弟子递过来的长剑断落,人也喷吐着鲜血在半空中横飞出去,撞倒了一片人。
“走!”
齐笙对宫流年,有了忌惮,可是,终究是他应了南邰瑜的,此时此刻,确实是不能够再耽搁了,他不敢再多停留,挽住男人的身子,宽大的袖子轻轻一挥,一片彩色的烟雾挥洒,趁着方才被那个人撞出的一点缝隙,飞身向着外面而去。
齐笙确定自己能够毫无阻碍的进来,定然是有些门道,否则的话,哪里至于走的时候这么多阻碍。
再次一掌劈开一个拦路之人,齐笙望了一眼自己身上增添的又一道血痕,心里想到,南邰瑜真的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了。
齐笙盘膝而坐,双掌抵在宫流年的背上,内力流转,阵阵气雾蒸腾,良久,慢慢收起内力,平息体内气血。
“多谢齐公子冒死相救,只是不知阁下所求为何?”
宫流年待到齐笙收功睁眼,才出声询问,他的面前,还放着那一架控制傀儡的古琴,而指尖,状似随意的搭在琴弦之上。
那么多刀剑相向,除了在其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却是没有什么致命的损伤,可见其材质非同一般,不过,也不算意外,真的是普通古琴的话,哪里承受的住宫流年的琴声。
看似只是一声普通询问,实则,其中遍布杀机,宫流年可不会真的完全信任齐笙,只是凭借这一次相救。
齐笙面上含
着温雅的笑,像是丝毫不曾注意到宫流年的杀机一般:“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八个字,被他意味深长的一言道出,宫流年心底疑惑,又有些许的猜测冒出,能够让齐笙出手的,而又想要救他的人,男人本来稳稳放在琴弦上的手一颤,锋利的琴弦差点划破肌肤,他不动声色:“不知是何人所托?”
齐笙望着他的手,突然间,便有些意味索然,他望了望天色,明月隐去,沉沉的夜色渐渐地化为了点点的灰白,这个时候,便是赶回去了,皇宫中,应该也早已经结束了吧。
其实一开始便是南邰瑜和齐笙悄悄联系上,让他帮忙找到宫流年的所在,然后救人,其中最大的障碍,唯有宫星拓,南邰瑜费了不少心机,才将宫星拓引到了宫中,而齐笙要做的,便是趁机救出宫流年,不论如何,不能够让宫流年出事,她要求他的,也唯有这一样罢了。
“一个故人罢了。”
齐笙淡淡的一句,望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宫少主以后有何打算?”
齐笙既然不说,宫流年也不再追问,不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他的决定,总是不变的:“我自有打算。齐公子若是有事,可以自行离去。”
齐笙望着宫流年的双
腿:“救人救到底,我略通岐黄之术,可以为你试试重续经脉。”
不论宫流年有多少狠心决断,他的腿,现在是真的伤的太过严重,齐笙想了想,也不愿意自己辛苦一场救下的人,因为双
腿行动不便,再次出事。
毕竟,他还要和南邰瑜交代的。
宫流年望着齐笙的笑容:“齐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卷进这尔虞我诈的争夺之中。”
若是宫流年自己,便是真的受人所托,到了这种程度,选择的,一定是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