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忘江湖
齐笙,不论他曾经的背叛有多么地让她痛恨,她在今夜,都是感激他的,这样走了,也好。
便当做是有一个相忘于江湖的朋友吧,魏熙帝曾经信任的那位臣子,他的愿望,不正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游览尽天下的不同风光吗?
而宫流年,她知道他安好也就放心了,他杀了她的母亲,而她,杀了他的父亲,两个人,从此以后,相见争如不见。
这凤仪宫的重重机关,是她为帝的那一年建造的,在她知道,宫流年杀了自己的母亲开始,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可怕可惧的心态,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子的自己,建造了这间捕杀绝世高手的一整座囚笼。
到了现在,南邰瑜终于敢承认了,她那个时候,是想要杀了宫流年的,想要和他一起死的,只是,那么幸福的日子,那么好的他,一日日的,她便无法下手了。
现在,扯平了。
南邰瑜望着漆黑一片的地道入口,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唇角沁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眸眨动间,却有两滴晶莹滚落。
伸手抹了一把脸,手上的伤口沾染了泪水,一阵刺痛,她仿佛没有觉察一般。
女人,向着寝室中心碎裂的石桌的位置走去,停下,脚下有点点血迹,她蹲下,摩挲着,找到了一处机关的位置,猛地,掰下去。
轰隆闷响中,石门迅速地关闭,而里面,现在应该已经倒塌了,这凤仪宫的秘密,便自此而终吧,南邰瑜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手突然顿住,她的手,摸
到了一个小小的竹筒,那上面还沾染着血迹,她很确定,这不是自己宫室的东西,只有可能,是宫星拓身上打斗闪避的时候掉落的。
方才的那些属下,遵从南邰瑜的命令,将宫星拓的尸体带走,还有那些凌
乱的箭矢刀刃,破碎的家具装饰,都被收拾走了,唯有这一处地方,因为是寝室中总控机关,没有人来收拾这里。
他们不会动这块地方。
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让南邰瑜扒
开了竹筒上的泥塞,从里面抽
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门主的礼物南诏很满意,大祭司已经同意必要的时候动手。”
大祭司,只有南诏人那里才有大祭司,而和宫星拓有联系的南诏人,会让这两方联合起来必要的时候动手的人。
一直刻意忽视的东西,终于冲上了心头。
“你以为你赢了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会输,我永远都是那个胜利者!”
“你这么快地下杀手,为了什么,为了耶律铮云吧,哈哈,我告诉你,他活不了了,我早就布置下去了!”
“我死了,耶律铮云也不能够活!”
宫星拓临死前最后的话语,一直在耳边回荡,即使她知道不应该相信,绝对不能够再上宫星拓的当,可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却是随着那个男人的死亡,而一点点地,自她的脑海中,渗透入了心中。
而且,南邰瑜想到了宫星拓所说的合欢蛊,她杀他的时候不顾一切,只想着,只要那个男人死了,其他的都可以再行关注,等到那个男人真的死了之后,一层层被刻意压制的焦虑,开始在心中飘荡。
她猛地站起了身子,张嘴,要喊人,只是,话语还未曾出口,便闭阖上了,她走到寝宫外,漆黑一片的夜空,周围除了草木系悉悉索索的晃动声,寂静地近乎死寂,胡安盛将那些宫廷侍卫挡住,没有阻碍她今晚上的事情,她知道,这定然也是耶律铮云临走前给予她的权利,只是,这件事情,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够依托任何一个人的手了。
不论是多么忠诚的心腹,不论是多么信任的手下,终究不是和自己一个思想,,她不能够再冒任何一丝半点儿的险。
“参见皇后娘娘!”
身边传来声音。
南邰瑜侧首,是胡安盛。
“胡
总管来了,不知有什么事情?”
南邰瑜道,她以为是来问她关于今夜的事情的,虽然决定了关于合欢蛊那一部分瞒着所有人,其他的事情,南邰瑜却没有想着隐瞒,宫星拓死了,很多人可以安心了,不少分散出去的力量,也可以收回了。
“陛下有信带给娘娘。”
胡安盛笑了笑,出乎南邰瑜意料的,一句话都没有问今晚上发生的事情,反而是拿出了一封单薄的信。
“多谢。”
南邰瑜笑了笑,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信封,没有马上打开。
胡安盛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拱手便要告辞。
“不知道,陛下现在到哪里了。”
南邰瑜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这个老奴真的不知,也许陛下信中会提到一两点吧。”
南邰瑜闻言,面上笑容不变,眼中的瞳孔,却是迅速凝聚了一瞬,不知道,若是宫星拓真的是直奔北疆的话,胡安盛不会说一声不知道。
明明她手下心腹传来的消息,那支耶律铮云聚集的人马,已经浩浩汤汤地向着北疆开去,昨日已经到达了罗平县,胡安盛作为耶律铮云最信任的人之一,今日怎么会道出一声不知。
是不知,还是明明知道,却不敢对自己言说,耶律铮云对待自己的心意,南邰瑜很清楚,她嫁给他之后,小动作不断,背后的势力,也在整合之中,他都能够容忍信任,并且在最后给众位大臣们留下了大事不决,可托付于皇后,便可以想见那个男人的真心。
胡安盛是耶律铮云的眼睛,是他的嘴,他会对她隐瞒。
除非,耶律铮云不想要她知道。
连家国大事都可以信任她,什么事情,害怕自己知道,只有关乎他的生命的事情。
耶律铮云一开始根本便是对所有人来了个障眼法,根本便不是去什么北疆,宁临扬那个人,南邰瑜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个有名的文武全才,只是不曾得到展露头角的机会罢了,可是,不为人知的,却是那位新任的宁统帅,他的身世,他可是由自己的叔父抚养长大的,而他的父亲,据说二十年前,去了北疆平乱,然后,便消失了踪迹。
正好,她偏偏知道,罗铭飞帐下,最信任的一位将领,据说便是二十年前,才出现在罗家军中的。
这里面的东西,可真的是耐人寻味。
若是南邰瑜想的不差的话,北疆那边,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是不需要太多军队的,耶律铮云更加不需要御驾亲征,前去支援,更遑论,是这种看似隐秘,实则通传各地的宣兵士集聚的方式,募集士兵,只会走漏消息,因此,他所谓的亲征,只是一个幌子。
越想,所有的一切越是能够联系起来,每一条线索,每一句话,到了现如今,都在南邰瑜的脑子中整合了起来,整合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线路,而她手中接到的这封信,更是让她再也没有了侥幸的心理,上面没有长篇大论,只有一句话。
“一切安好,勿念。”
这纸张,看起来与普通的白纸一模一样,可是,南邰瑜曾经是在自己体内种植过闻香蛊的人,也特意地训练过自己的嗅觉,所以,只是一下,她便嗅出了一种让她害怕的气息,南诏的气息,瘴气雾霭弥漫的湿气。
那是遍布南疆千里的雾霭瘴气,只要接触了,不论是人,还是物品,都会留下点痕迹,若是一个人回来了,南邰瑜也许认不出来,偏偏,是一封信,一封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将所有气息都包裹起来的信。
也许,这又是一场阴谋,也许,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也许,她应该信任耶律铮云,也许,她最应该做的,是像信纸上所写的那般,勿念。
可是,她是南邰瑜。
最重要的是什么,应该守护的是什么,可以放弃的又是什么,只是这么几个转念间,南邰瑜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来人!”
凤仪宫周围今夜没有巡逻的人,可是,伺候南邰瑜的那些宫人,没有走,他们一开始便被南邰瑜手下的人用迷香迷昏了,幸亏南邰瑜身边伺候的人数不多,十几个人,便将事情干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痕迹地在临走前,又将解药投了进去。
只是,便是真的留下了痕迹,也是无碍的,这宫里面,不说都是人精
子,起码,各个精通一套保命的法门,不该知道的,便不知道,不该看的,便不看,不该想的,便不去想,难得糊涂,总比没命了的强。
南邰瑜的手在寝宫墙壁的摇铃上轻轻一拽,玉秀便慌慌忙忙地进来了,没有另外一个这几日差点代替玉秀的新宠,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早已经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玉秀不敢多问,发现少了一个人的时候,越发地恭敬。
南邰瑜的指尖,微微弯起,轻轻扣动放在身侧的信纸:“你伺候我有段时日了,定然对我的性格行为都了解了不少。”
是用着肯定的句子。
“娘娘饶命!”
猛地跪下,玉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满是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