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恨到极致
顾倾城沉沉看着手中的消息，面对眼前无功而返的秋日，冷得像一块结了冻的冰，“白木真要活着回去了，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揉巴揉巴，将手里的消息攥成了一团，秋日搬过火盆，顾倾城便那将纸团扔进去，疲惫的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秋日，让你想个办法，怎么能平安度过一次？”
先前的忍辱负重，已经够了。
他不想再让凤红玉受委屈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秋日拍了拍脸，以让自己精神些，“安安公主那边怎么样？眼前婚礼迫在眉睫，主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嗷！
这女人多了，就是麻烦呢！
死了一个，恨了一个，马上还要再嫁一个，光用脚趾头想的，就该知道这眼下是多么的不平静了。
顾倾城苦笑，“这事情，还用再考虑吗？依着玉儿那脾气，我若真敢娶回一个公主来，她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
那样的女人，性烈如火，且又嫉恶如仇。
她的眼里，连半点沙子都揉不进啊，又岂能再揉进一个安安公主？
再加上之前，还有念莹的死在他们之间横着，顾倾城觉得，做为一个男人，真的蛮不容易。
“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秋日吸吸鼻子，无力的道，“白木但凡活着，就指定会进宫，而有关瑞王府的一切事宜，皇上也肯定会知道。到时候，将是我们瑞王府的灭顶之灾啊！”
就如同那时的凤凰寨一般，摧枯拉朽，就灭了。
多么容易？
“罢了！事至如今，就这么做吧！”顾倾城也头疼，“我们不去做那叛国的人，但愿皇上，可以考虑到我们的一片赤忱。”
宋帝赵越，已经对他的功高盖主，格外不满了，几乎便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念莹之死，便可窥其一角。
那一日，他的念莹夫人，怎么就那么敲的扑出去了呢？
还那么巧的，死在了凤红玉的手上！
顾倾城疑眉，浅笑。
巧呢，还真的很巧呢。
“王爷，王爷……”
锦瑟忽然推开门，一脸煞白的跑了进来，看到自家王爷正坐在桌前想事情，顿时就有些愣，可那着急的脸色，又让顾倾城感到了莫大的不安。
他蓦然沉眸，“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秋日见状，立即倒了杯水，递给了锦瑟，安抚道，“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天塌下来还有王爷担着呢。对了，你不是一早起来，就给小少爷送庆生礼去了吗？怎么这一脸的慌张，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锦瑟颤抖着嘴唇，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号啕大哭，“王爷，小少爷……没了！”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秋日只觉脑中一道炸雷劈过，懵了。
没了，没了……这意思，只能是……死了。
顾倾城没有说话，只是那一张脸，本是光风霁月的俊逸饱满，此时，瞬间变得一片木然。
……
顾真还未长大的身子，被浑身是血的送了回来。
还有芳儿的，欧阳氏奶娘的。
以及……昏迷不醒的凤红玉。
锦瑟去送庆生礼的时候，是带着马车去的，却没想到，大好的满月庆生，带回来的，却是这么一车的噩耗。
锦瑟低低的哭着，“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救了……只有凤夫人还有一口气在，于是，我们就将他们都带了回来……王爷，你看，这事到底是谁，这么狠心？连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啊！”
这孩子还没足月就生了，可他仍是顽强的活到了现在，他该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那么的想活，努力的想活，可终是逃不开命运的判定。
锦瑟哭得不能自己，这可怜的孩子……
顾倾城从头至尾，都脸色木然，没有半点表情。
一直到听完她的诉说，这才木木的点点头，吩咐道，“嗯，这些事我都知道了，你带几个婆子过来，好好照顾凤夫人。秋日，小少爷的事情，你亲自安排，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秋日点点头，一脸悲切。
顾倾城又道，“苏落，你跟我来。”
苏落，是除秋日之后，最信任的手下。
苏落点点头，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低首一句，“主子节哀！”
不管如何，小少爷遇难，这都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顾倾城动了动唇，却仍旧扯不出一丝除却木然之外的其它表情来，“谢谢！”
他吐唇一句，转身向着屋里僵硬的走去，苏落看着主子的背影，暗暗叹息。
这女人还好，眼一黑，昏了……可主子怎么办？
那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呢。
凤红玉一梦惊醒，尖叫一声，“真儿！”
她猛的睁开眼，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身边，却一摸一个空，她一惊，蓦然起身，锦瑟泪流满面的过来，“夫人，您醒了……”
一语未完，先捂着嘴，嘤嘤的低哭，凤红玉头疼的将手压在太阳穴两边，摆摆手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锦瑟道，“已快午时！”
“唔！那怎么还不见奶娘跟芳儿？对了，让她们好好照顾真儿，这孩子不足月就出来，身体弱，多上点心，等回头，他长得结实了，我会抱去给王爷看看。还有，锦瑟你今天是过来送庆生礼的吗？今天是真儿的满月呢，真好！一眨眼就到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从开口就停不下来，那一心一意的母爱，看得真让人心醒。
锦瑟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夫人……”
凤红玉打断她，“傻丫头，哭什么？今天大喜的日子呢。真儿满月，一会多吃点好吃的。对了，你的礼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兴冲冲伸出手，丧子之痛，她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的充满欢喜，充满期待。
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切的发生内心的爱意。
锦瑟听在耳中，心里针扎一般的痛，“夫人，夫人……您，您不要这样，真少爷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啊！”
眼泪如泉一般流淌，小少爷出生时，还那般小，她还亲自抱过，亲过，怎么一眨眼，这一切都变了呢！
凤红玉生气道，“胡说！什么叫不在了？我昨天明明还看到过他的。锦瑟你不知道，他现在长得可好了……”
坚决不承认这一件噩耗的母亲，仍旧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他叫真儿，大名顾真。奶娘说，顾真这个名字好，一听就觉得是个好人，然后，我也这么觉得呢。你看，他今天满月，然后明年就一岁，后年两岁……一年一年长，慢慢他就长大，慢慢他就……”
“夫人……”
锦瑟“噗通”一声跪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你不要这样，你醒醒，醒醒啊……少爷他不在了，你不能再出事了啊。夫人，夫人！”
锦瑟哭着，叫着，晃着，凤红玉一概不知，她甚至还在笑，“锦瑟，你看你傻了吧？真儿明明好好的，要不信，你让奶娘把他抱过来看？”
作势起身要出身，锦瑟哇哇大哭，“夫人！奶娘不在了，芳儿不在了，小少爷不在了，他们都不在了，都不在了啊……”
再也不去拉她，她也拉不动她了。
锦瑟哭得不能自己，凤红玉终于皱起了眉头，却是一个字没都说，定定的看她半晌，又返身回去躺床上，喃喃的道，“这是梦，这一定是梦，我再去，睡醒了……就没了。”
眼一闭，连鞋都没脱，躺在她曾经躺在的王府大床上，合眼入眠。
锦瑟手一捂嘴，哭着跑了出去，刚出门，就撞到了人。
她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苏落伸手扶住她，低低的道，“小心些。”
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她刚刚撞上的人，是王爷。
“王爷……”
她张张嘴，想要赔罪，顾倾城眼里根本就没有她，甚至，他或许一点都不曾发现，刚刚有人撞了她。
他只是透着微开的门缝往里去看，嘴里问着，“她怎么样?”
刚刚站在门外，一直听到锦瑟在哭，听到玉儿在说话……怎么突然间，锦瑟跑了出来，玉儿呢？
他紧皱着眉头，向着里面看着。到底这些年，他也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突然丧子这样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比凤红玉更加能够很快冷静。
儿子死了，他也很伤心，但他更为担心的，却是自己女人的身体。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玉儿要是倒了……无人可比。
锦瑟抹了把泪，低低的道，“王爷，夫人很不好，她……”
一语未完，顾倾城已经推门进去，锦瑟愣愣张着嘴，苏落将她扶好，叹一声，“去休息吧！”
有些事，除非他们当事人可解，否则，旁人的劝慰，永远都是空谈。
“玉儿。”
顾倾城进了屋，并没有安慰，他只是轻唤一声，走到床边，连人带被将床上的女人抱起来。
从前那样犀利飞扬，又性子火爆的女人，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突遭不幸的孩儿，鸵鸟成了如此地步。
她不哭，也不说话，就那么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呆呆的坐在他的怀里，他要怎样，便怎样。
孩子没了，像是她的魂，也跟着去了一样。
如果这个孩子，只是生下来就被她掐死的话，那她今天，是不是就不用再承受这样多一倍，甚至是十倍百倍的切肤之痛？！
毕竟，昨天软软乎乎的一个宝儿，转眼就去得这么惨，这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
顾倾城很理解，他也没有安慰她，他只是抱着她，紧紧的，紧紧的。
那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虽然从生下来到如今，只见过生死两面，但已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融在了他的血液里。
他抱着她，心疼如刀割，眼里没有泪，只有淡淡的戾，刻骨的恨。
“玉儿，你放心，我会为咱们的孩儿报仇的。”
他坚定的说，那些人，不管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任何人吗？”
怀里木头一般的人儿，突然淡淡的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