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

    凤清目的达成，他知道荀彧只不过是舍不得与凝香之间的感情，只不过这一遭，恐怕伤得凝香体无完肤，荀彧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用这份感情来捆缚凝香的心。

    生而为人，本就有太多身不由己与情非得已，爱着这个人，再离开这个人，不甘心被这个人忘记，也舍不得这段感情。原以为这段悲喜交加的感情能够支撑余生，可越是缅怀越是疼痛。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再自以为的坚定的感情，也会被一次次累积的伤害击垮的。

    三更半夜，寨子里仍旧灯火通明，待到赎金送来，秦川查看后，给一人使了眼色，将他们松绑，郭嘉去解开憬集，秦川按住他的手：“她可不能走。”郭嘉甩开秦川，未等秦川反应过来，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郭嘉一拳，秦川探手摸了摸已经破开的嘴角，笑了一声，心想，得找凤清加钱了。荀彧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黑暗的房间，凝香被带到后面去了，唐芙也看着那远远的模糊的黑暗，心里涌出些难过。

    荀彧不知道，很早以前，唐芙便已经见过凝香了，那还是在去年荀彧辞官从洛阳回到颍阴之后，在某日，唐芙偶然见到荀彧与凝香从酒楼中出来，两人相处自然，凝香眉眼带笑，荀彧的神情也是轻松的满怀笑意的。她撇下香雾便跟了去，凝香与荀彧分开之后，唐芙跟着凝香，看着她走进了醉花阴的后门。唐芙心想，荀彧流连烟花女子，不过片刻的事，久了，也就忘了。那些日子里，她总是出神，她总在想，如果荀彧对凝香动了情，要娶凝香，她要怎么做。每每一想起，一颗心便疼得发紧。后来搬离颍阴，来到邺城，唐芙以为告一段落了。

    在百味珍外的玉店中，她相中一款手镯，回头看见荀彧与凝香对视那一瞬间的动情，见郭嘉在侧，赶紧偏回了头。那日在覃甫府上见到的来找郭嘉的女子，正拉着凝香的手。唐芙拢在袖中的手指指尖都发冷得厉害，她想，恐怕这事，奉孝也是知情的。她害怕得手指都发抖，这件事，恐怕不能如她所愿了结了。

    她告诉憬集自己有了身孕，也不过是想憬集能够转告凝香，她有了孩子，荀彧自然会偏向她，凝香想进荀家的大门，一时间便会拖下去。唐芙不敢拆穿这事，害怕再与荀彧相处，荀彧总以愧疚对她，而她也白白添辱。

    于是装作一无所知，装作一如往常。

    憬集听到唐芙怀有身孕之时的惊讶，唐芙自然看在眼里，心里已然认为憬集站在凝香一边，香雾误以为是憬集对荀彧有意，故而常常不给好脸子给憬集看，唐芙面上笑她多虑，心中却不愿透露凝香的存在。她要强，只怕自己这一开口，香雾为她抱不平，闹大了去，届时她再不能自如地与荀彧相处，不得不想方设法离他远了。

    唐芙从未想过荀彧对凝香用情极深，她对荀彧倾注感情，不愿看见荀彧对别人用情，也如此害怕。这个在她面前从来温文尔雅，沉稳待人的男子，一扫从前姿态，变得焦躁沉不住气，仿佛变成幼兽似的，冲动地涌上前，却不顾姿态。

    无论怎么嘶吼，紧缚着他的绳子让他动弹不得，是被人捏在手里的幼兽，对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可是，那个女子，竟让他这样没有姿态，她全身冷得发抖，心里疼得像是被万根针扎，针针穿心。她才不要荀彧的回答，她已经知道荀彧的回答，所以她开口了，让她去换凝香。这是一群匪徒，这混乱的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匪盗。多少人因为战争，因为苛政落草为寇，他们残忍也不留情面。更何况，这是才从牢狱中逃脱出来的。

    唐芙何尝不是赌一把，等着荀彧制止她，等着荀彧说不。她知道这对荀彧来讲很艰难，可是她就是在赌这一把，若不是，那她进了那屋子，便会咬舌自尽。

    现在荀彧仿佛失魂般看着那片黑暗后的屋子，那里关着凝香，关着被荀彧忍痛放弃的凝香。唐芙看着他，一下子憔悴的面容，失去神采的眼睛，唐芙的腹部隐隐作痛起来，胸口也剜心似的疼，她咬牙忍着，不知道究竟哪里更疼一些。唐芙双手垂在身侧，连捂住胸口，抚摸腹部的力气都没有。

    慢慢的，她察觉到腹部的疼痛加剧，她的身子靠在了刚被放出来的香雾的身上，香雾大叫起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疼。肚子疼。”唐芙脸色煞白，哭着说出来。秦川才刚摸了摸嘴角，正欲回击郭嘉，见唐芙这模样，挥开郭嘉搭在他肩上还要揍他的手，走过去握住唐芙的手臂问：“哪里疼？”

    香雾急得满头大汗，唐芙已经往地上坠，秦川也吓着了：“莫非要小产？”荀彧被这一句话喊回了神，秦川招呼了两个人来：“快！送她下山！”荀彧抱起唐芙便往山下走，突然脚步顿住，看向郭嘉：“去找凤清，他一定有办法救凝香。”此时也不管唐芙是否听见，话音未落已经疾步往寨门走去。

    唐芙眼前被疼出的冷汗糊住，眼前一片模糊，她从荀彧肩上看到的远处渐渐模糊的黑暗，心想，明明现在荀彧在自己的身边，明明荀彧选择的是她，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输了呢。

    秦川喊来的两人呆愣愣地看着：“大哥，我们······”

    “跟着，送到城门。再远远跟着，确认有无事再回来！”秦川看着渐渐走远的一群人，心想，凤清都告诉他唐芙有身孕，让他小心着点。我的妈呀，不会弄出人命来吧。

    郭嘉疾走了几步准备跟上去，想到憬集，又停下了脚步。他脑中灵光一闪，一双眼睛没有意味地看着秦川。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秦川刚刚猜测唐芙是小产。他是怎么知道唐芙有身孕？觉得蹊跷，郭嘉又抬眼去看黑暗的二楼，那里已经没有了凤清的身影。郭嘉心中已经感觉到此事的蹊跷，但是憬集昏睡不醒，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不适，荀彧嘱托他去找凤清，此时又不能耽误，虽说他也不知凤清能有什么办法。

    郭嘉正欲去解开憬集的绳索，冷不防秦川按住他的肩，狠狠的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郭嘉踉跄一步，扯扯嘴角一手已经抓住了秦川的衣领，秦川手指立即指向憬集：“你带她走吧。”郭嘉松开秦川的衣领，一人凑到秦川身边问道：“大哥，这样······没关系吗？”想了想，还是识时务地把“认输”两个字变成了停顿。

    秦川摆摆手示意无事，往身后的二楼看了一眼。郭嘉不动声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川：“别动她。我还回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