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秦娥梦断秦楼月

    憬集昏沉沉地睡醒之后，郭嘉在侧，坐在床上，倚着床头阖着眼。憬集抿唇，小心翼翼地微微偏头看着郭嘉。一如既往的清俊，面庞上还带着清冷。一手搭在腿上，一手垂在窗外。憬集轻轻抬手，将手掌缓缓覆在郭嘉的手背上，抬眼瞧郭嘉没有睁开眼睛，窃窃地抿着嘴唇笑了。

    郭嘉见憬集还未醒，便坐在床头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在山寨里发生的事情，他早该发现蹊跷的，只是憬集一直昏睡不醒，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药，便一直将心思放在了憬集的身上。他刚闭上眼睛，手背上便一暖，正要睁开眼睛，便听见憬集说话：“手上这么冷。”郭嘉嘴角露出浅淡的笑意，垂头看憬集问道：“你在做什么？”憬集慌忙将手从郭嘉的手上拿开，气定神闲地说：“我看你太冷了。所以······”后话没说，耳根子却微微泛了红，憬集懊恼地将被子拉上盖着嘴巴，一边说道：“今天确实很冷对吧。哈哈。”憬集翻了个身，朝里了。突然又坐起来，问郭嘉：“你怎么在这里？他们把你抓来了？！”她记得自己喝了杯水之后就没有意识了，那时候她在山匪的寨子里，按理说，郭嘉不应该在这里。

    憬集都睡了一天一夜，凤清早将凝香带回来。郭嘉天色擦黑后刚来，他白日里又去过那寨子，秦川一行人却已经不知去向，他心有疑惑，却无人解答，只能自己再想想了。郭嘉见憬集这样问他，心头高兴，面上微微笑着，没回答憬集的问题，提起被子将憬集裹住：“不是冷吗？”憬集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四下看去，已经认出这是自己的房间，又问：“凤清呢？”郭嘉笑意不减，语气却冷淡不少：“在外面。”

    郭嘉离憬集很近，茱萸香气萦绕在憬集鼻端，这淡淡的香气如同经年的大雾，蒙了憬集的心神和眼睛。她整个人被裹在被子里仿佛要冒出汗来。

    这时候凤清端了饭菜进来，见憬集双眼无神，心道，难道自己药量放多了，憬集就算醒了脑子也不清醒？郭嘉回头看向凤清，说道：“刚醒。”凤清点头又点头，走过来看着憬集问：“你没事吧？”憬集将放在郭嘉身上的眼神收回来，看向凤清已经都是不开心。

    憬集这下子相信，有些人总是能挑对不准确的时间出现。没错，凤清现在就是这种人。

    凝香也走了进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变得红肿，浓密的睫毛掩住了眼睛中的思绪。她是来找郭嘉的。憬集看着两人走出去之后才悄声问凤清：“怎么了怎么了？”连原本想质问凤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没了意识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凤清坐在床弦上，压低声音说：“事情办成了。”憬集疑惑地扯住一侧的嘴角，倒是很好奇凤清这一次的绑架是怎么办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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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带着凝香走到折桂巷外，他问道：“昨夜在山寨中你可察觉到有什么蹊跷的事？”凝香一双眸子很冷，是寒冬里的雪，冰原上的冰，她摇头：“能有什么蹊跷。”连蹊跷都没有，就连作业凤清带回凝香，说辞也不过是给了一大笔银钱。而之前，郭嘉记得秦川分明是不要银钱赎回的。他说过还会去找秦川，不过是想解开自己的疑惑罢了。

    “你知不知道，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凝香向前走了两步，拐进巷子里，只说道：“不知道。”前方是荀府门前的火红灯笼，在黑暗里被风吹得飘摇，明亮地映着那扇高高的朱红色大门。凝香回头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有劳你了，奉孝。”

    郭嘉见凝香并无回应他问话的心思，嘱她在此等候，进了荀府大门，将荀彧带了出来。

    凝香与荀彧沿着河堤走，两相无话，荀彧连一声抱歉都不知如何开口，郭嘉坐在那横亘在河水之上的桥头，见凝香与荀彧走远了，胸腔里仿佛有簇不知名的情绪如火蔓延，迅猛且急。每一次，荀彧心里都希望凝香能放下对他的感情，即便他舍不得，也希望彼此能够克制感情相处。只是，每一次，那一点点没能克制住的感情都如星火燎原，将两人裹挟其中。这一次，荀彧并非本意，而确确实实，要将凝香推得更远了。

    要与凝香分别了。

    憬集是看着凝香出去的，然后又看着凝香回来的，身后还跟着荀彧。两人的表情都很平淡，山雨停歇后的平淡，连对视也没有。憬集满腹疑窦，两个人来连红线，为什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凤清左手虚握成拳，抵了抵嘴唇，推了推憬集。

    憬集取下他们两人手上的红线，支离破碎，仅靠着细细的一丝线支撑着，为什么才过了这两天，这红线就变成这一副模样？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他们如今的状态也不为过······

    憬集垂了眼眸，一边细细地连上红线的每一丝线，一边想，凤清到底在她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你们愿意给我你们的爱情吗？”凝香与荀彧轻声回答：“愿意。”

    声音很轻，像风一样轻。这明显仍旧没有热烈起来的气氛让憬集感到些许尴尬，她笑道：“好了好了。高兴点，你们以后就能在一起了。不管经历多少阻拦，你们最终都会在一起的。”凝香与荀彧没有眼神的交流，也没有理会憬集的话，只是怔然地看着彼此那空荡荡的，并在一处的手腕，这想必，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以后，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憬集尴尬地收了笑声的尾音，摸摸鼻子，又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们喝点酒庆祝？”荀彧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凝香还坐着，荀彧背身站着，轻声开口：“不送送我吗？”

    凝香没有应声，但到底是站起来。荀彧往外走，凝香跟在他的身后。短短的一段路，在他们脚下变得那样幽长。隔着一步的距离，两人都沉默不语。

    憬集眼眶一紧，干涩得发疼，凤清站在她身边，心叹，憬集到底是知道得太少，还以为凝香与荀彧这是要在一起了。

    “凤清，我好像见过这个场景。”凤清疑惑地嗯了一声，憬集又说：“就是他们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