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同舟
因林姚氏生产而回医圣府小住，林婉柔已经有阵子没跟柔然公主一处玩了，此番一见发现柔然公主较从前似乎瘦了不少。她从前结实健壮，有一种小牛犊一般的憨实可爱，此番一瘦，肩颈处的锁骨都开始冒头了。
林婉柔吓了一跳，忙问柔然公主到底是怎么了，柔然红着脸道：“我瞧你们汉家女子个个苗条纤瘦，十分的惹人怜爱，便想也把自己变瘦些……你瞧我现在是不是瘦了不少？”
柔然公主的贴身丫鬟名叫叱地莲，知道整个王府只这位郡王妃跟自家主子好，便连忙主动汇报想让林婉柔说柔然公主两句：“我家主子这半个月都只吃水果、喝伽唾，一口饭都不曾吃过！今儿早起走路都差点摔一跤！”
林婉柔吓了一跳，忙伸手抓住柔然公主的脉搏帮她诊脉，一诊之下果然胃脏亏损、元气虚弱，便现出一脸正色警告柔然公主：“谁说汉家女子都纤瘦？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名叫顾馨儿的，身材就同你从前一般结实健康，很多人都喜欢她呢！”
“我就是想瘦，就是想瘦！”柔然公主身子不爽，此刻又被贴身丫鬟叱地莲和林婉柔左右夹击，脸上立刻便不爽了，任性皱眉说道，“你是瘦姑娘不知胖姑娘的苦，拿别人说事儿，自个儿怎么不长胖点儿？”
林婉柔被她这样子逗笑：“我小时候并没这么瘦，后来一直因为各种琐事烦恼，吃不好睡不好，才渐渐瘦了——你等着，我很快就要胖回来的。”
她说的倒不是假话，为着胡仕达的事儿，林婉柔多年以来一直跟林姚氏关系十分不好，林孝亭表面上没林姚氏逼林婉柔这么紧，背地里却也努力筹划解决之策，这才瞒着林婉柔偷偷跟摄政王府订亲，有了上一世私奔之事。
柔然公主却不晓得这些，只当林婉柔时哄弄她吃饭：“我才不信你，你跟叱地莲他们一样，就是想让我吃饭罢了——你们放心，我最近已经瘦了，等再瘦个十斤八斤，我就开始吃饭……”
“还要再瘦十斤八斤？”林婉柔忙道，“那时候你的胃脏就彻底坏了，想吃饭都吃不下去９瞧见吃的就厌烦！”
“那不是更好？”柔然公主一听竟然十分开心，“胃脏真的坏了，就永远都不会再胖，我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再也不用担心变胖了！”
林婉柔只觉得无语之际，却没法子说服柔然公主。她贵为公主，柔然又国力强大，想必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这么说也不对，她兴许觉得于女子而言，最痛的无非是天癸期的腹痛、膝盖磕破皮的的刺痛……让她理解胃痛的死去活来？自己在她这样的年纪，不也宁愿绝食死掉也要跟胡仕达在一起？
那时候谁不都是一样，漂亮，和爱情，远比身体的健康更加重要。
林婉柔没法子，只能主动提议给柔然公主每日针灸助其减肥，条件是要她好好吃饭，注意身子。叱地莲等丫鬟感激涕零自不必说，柔然公主也不是傻子，能不知晓林婉柔的好意，立刻高兴得扑上来抱住林婉柔热情道谢：“原来你有这般神奇的医术？怎么我早点不知道呢？省得受这半个月的罪！”还立刻只会叱地莲等人给她做好吃的，“我先要吃个痛快再说！”
“你饿了这么久，最开始先吃些好消化的，”林婉柔对她无语透了，笑着给叱地莲报了素面等食谱，教她们如何从软到硬、从素到荤慢慢增加进食品种，见她们听得目瞪口袋便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我娘从小就在我耳边念叨这些，听都听出茧子来了，是以此刻——是不是吓着你们了？”
叱地莲等人俱飞快的瞧了柔然公主一眼不说话，柔然公主却毫不在意的摊手：“我娘生我的时候便死了，后面那几个都算不得我娘，也没人跟我说这些。”见林婉柔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又嘻嘻哈哈的胡闹，“以后你当我娘好不？”说到这儿似乎身子有些不好，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跌坐在地，显见着是这么多日子没好好吃饭亏了血气。
林婉柔忙扶着她坐下，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哪敢做你的娘？你可是摄政王妃，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母妃’才对。要不要我现在就叫你一声？”
两人因此笑闹了起来，少顷便有丫鬟奉上刚刚做好的素面来给柔然公主吃。柔然胃口变小，只吃了半碗便吃不下去，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瞧着林婉柔的目光也比从前信赖亲和了很多，口中说出的话也绝非外人所能听到的：“我才不想做你的‘母妃’，谁爱做谁做去。”后面似乎还想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没说出口。
这一点林婉柔自然明白，十六七岁豆蔻年华的姑娘，又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谁想嫁给老头子做媳妇？后院还这么多女人虎视眈眈，她只能凭着不讲理和与庄宁氏平起平坐的身份撑着，还挡不住庄宁氏明里亲和暗中使绊儿的手段。
但她不能说话。
她还没跟柔然公主亲密到能说这种话的份儿上。
柔然公主却一发不可收拾，想说的话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全部倾倒给林婉柔：“庄宁氏不是好人。她虽然面子做的足，暗地里却总使坏算计我，连那些下人都是一样——明明我们柔然人不吃狗肉，还特特命厨房做给我吃，我命人过去交待了也不管用，他们非嘴里说着说不是，转头又问今儿给上房那狗肉炖在哪个锅里了？叱地莲上前理论，他们再耍无赖说我们听错了。
“她还惩治跟我来往的人，说过话的都被她找借口挨过板子，因此除了你，整个王府没人敢再同我讲话，连上房伺候我的丫鬟、媳妇、婆子都不拿我当主子——你刚从医圣府回来，想来她还没来得及找你的麻烦，你万事小心，此番我铁定是要连累你了。”说到最后，一向给人开心畅快之感的的柔然公主眼圈也红了。
林婉柔这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故意要减肥，是误食狗肉之后对自己的惩戒；瘦了也并非本心，是这半个多月受尽算计、冷待的结果。偏她初初见林婉柔时还不肯说，想来一则不愿在外人面前示弱，让人知道她心里头不开心；二则是怕自己知道了，也冷待疏远她，她在这府里就更加孤立无援了。
林婉柔并不怪她耍心机，只怪柔然王子斯提不该跟着庄辽大军一同离开大燕。但反过来想想，斯提能陪柔然公主在王府呆一辈子吗？还得要柔然公主自己博上位才行。
“我倒不怕你连累，”林婉柔尽力安抚柔然公主道，“你没来的时候，我也不见得比你好过多少。咱俩同病相怜罢了。”这话说得确然有些夸张，庄知远毕竟是庄宁氏的嫡子，再不受待见再被下人冷待也没人敢太过张狂，顶多待遇跟那些庶子差不多，跟庄鸿远、庄韵宁相比是天上地下罢了。
但她这样一说，柔然公主便朝林婉柔这边挨了挨，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意：“我瞧着庄鸿远人品太差，根本不配做王府世子。咱们想个法子拉他下马如何？让你夫君庄知远做这个世子。到时候庄宁氏也不能这般猖狂了！”
林婉柔微微一愣，还没说话外面便有丫鬟在门外禀报：“郡王妃可在里头？王妃身子不舒服，想让您过去瞧瞧呢。”
“来了。”柔然公主立刻了然冷笑。
林婉柔手里有胡仕达和袁仲华的把柄，倒不怕他们来找自己的麻烦，大不了这重磅炸弹抛出去，瞧庄宁氏还有没有心情在这儿挑刺。
是以林婉柔安慰的拍了拍柔然公主的手，坦坦然然带了朱雀跟着传话的小丫鬟去栖凤阁，刚一进院门就听屋里头笑声连连，那笑声不但有庄宁氏母女的，还有胡仕达的，看来庄知远要去警告胡仕达扑空了，人家在这儿彩衣娱亲呢。
进门一瞧果然没猜错，胡仕达兴奋得唾沫星子飞溅，正手舞足蹈的给庄宁氏母女讲那些“亲眼所见”的笑话——林婉柔上一世也听过不少，胡仕达都说是亲眼所见，说得有鼻子有眼，后来才渐渐知道并非如此，有的是他听来的，安在身边的人身上，有的干脆就是他乱想的，纯粹的胡编乱造。
见林婉柔进来了，胡仕达的唾沫星子明显少了许多，庄宁氏却仍旧笑得直不起腰来：“老二家的，快来跟我们聊聊天！这阵子我可听说了你们医圣堂很多的奇闻妙事，比方有个伙计，外号大胡子的，是个断袖是吗？还有去医馆看病的那些个病人，什么奇怪要求都有，还有的因儿子太多想要个女儿，想求林医圣给个生女儿的秘方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庄韵宁也在一旁笑得几乎岔了气儿，“生女儿医圣府可有经验，夫人、姨娘生了六个都是女儿呢！最后一个儿子……哎呀，也不知什么秘方生的呢？该不是换了什么吧？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