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辰

    “丑八怪，快滚出百草镇！快滚出百草镇……”

    石子如暴风雨般袭来，没想到，这群乳臭未干的孩子狠起来那就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小豺狼，冲着猎物嗷嗷嚎叫。

    “你们，你们快住手啊……”

    杜若寡不敌众，瑟瑟蜷缩成一团。

    可是，她表现越是无助，这石子便砸得越是疼。在无力反击的困境中，杜若的情绪开始崩溃。

    而情绪崩溃的开始，便是泪水的决堤。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杜若抱头痛哭，哭声凄厉。

    她堂堂杜家大小姐，今日怎会沦落到这种堪比过街老鼠的境地？

    过往的行人见了，大多是一笑而过，少数看不过眼的，也只是驻足呵斥孩童几句，“这女人是疯子，跟疯子较什么劲儿啊……”，骂完便走，可小屁孩们却越扔越起劲儿，越骂越嘚瑟。

    “你们这群兔崽子！又欺负人了是吧？快走快走，不然打你们屁股！”

    突然，一个青衣少年冲过来，肩上搭着个显眼的竹篓，一颠一颠，动作有些许笨拙。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杜若恸哭了一阵子后，才抬起头，眸子溢满晶莹的泪水。

    这少年的面庞清秀又腼腆，让人眼前一亮。

    “那些孩子平时是顽劣了些，可他们都没有什么恶意的……”

    说着，少年扶起杜若，柔和的笑靥散发阵阵莫名的亲切感。

    杜若悄悄拭去眼泪，余光往竹篓一瞥，只见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草药。

    “小兄弟，谢谢你为我解围！你是大夫？”

    “呃……是”，少年挠挠后脑勺，傻傻地笑道：“我，我……刚从山上采药回来……姑娘，我看你受伤了，不如就到我医舍里去，我给你敷些药吧？”

    杜若看这小子举止间虽略有些憨厚刻板，可眉目清秀正气，不像图谋不轨之人。

    少年估摸着二十出头的样子，在重生前，这孩子还得唤自己一声姐姐。

    “公子，你真善良！”

    杜若换了个称谓，细想方才称呼他为小兄弟未免显得老道了些，毕竟她现在暂借的是一副十五六岁的皮囊。

    她莞尔道：“不过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就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我？”少年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姑娘有什么要问我的？”

    “现今是什么年？”

    “年？哦，你是问年代吗？如今是金元二十年”。

    金元二十年！杜若眉头颤抖了一下，这不敲是自己被毒死后的第三年吗？

    “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京城东郊百草镇”。

    “京城东郊！那不是离京城很近？”

    “嗯……”，少年挠挠头，道：“骑快马的话，从这里到京城大街要大半天，走路的话可要花上两三天了”。

    “哦，这样啊……”，杜若点点头，若有所思。

    “姑娘可是从城外到京城逃难的难民？”

    少年双眸清澈无比，如同两泓洁净的泉水，在阳光下泛起出隐隐晶莹的微波。

    “难民？”

    听到这个字眼，杜若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打起了小算盘。

    “是啊小兄弟，我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可路上和亲人失散了，后来还遇上劫匪，我身无分文，一路上忍饥挨饿，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说着，杜若轻轻抽泣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少年满脸的怜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姑娘，你一路上疲惫，又吃了不少苦。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先去我家喝碗水，吃点东西，歇息片刻再作打算，如何？”

    “小兄弟，你人真好！可这样麻烦你，我真不好意思，而且我亲人就在不远的京城……”

    杜若泪光粼粼，哽咽片刻，才说：“不如这样吧，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能借我十两银子吗？让我能换身衣服，买匹快马到京城去……只要一找到亲人，我必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把钱送回给你！”

    “借钱？”少年撩起眉毛，低眸思索了片刻，久久不做声。

    “那好吧，可我身上只有六两银子，本来是给师傅买药材用的，可既然姑娘你有急事，那就先给你救燃眉之急吧”。

    “真的？”

    杜若泪光闪烁，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一路上小心点啊！”说着，少年从腰包掏出几瓣碎银。

    “小兄弟，你真是大好人呐！”

    “对了姑娘，我叫玄辰，我家就在前面的草庐药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好好，我知道了……”，杜若忙着把白花花的碎银塞进兜里，随意敷衍应和几句。

    “小兄弟，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那，咱们后会有期！”

    “好，姑娘路上小心！”

    少年在身后热忱地挥手，直到杜若娇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隐没在集市人海中的杜若轻轻一叹，心里暗暗生出几丝内疚来。

    以前她杜家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没想到如今竟然沦落到为区区六两银子而做出这些坑蒙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