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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相许?

    一连几天,夏樊和他弟弟都来洛府拜会,两家一起共议成婚之礼。听闻这两兄弟父母早逝,独留万贯家财,在离京城不远之处也属大户,所以每每来洛府,全府都是极尽礼待。再加上最近有几个来向洛久鸢提亲的人,更是繁忙不堪。这些人要不就是京城大商户的公子,要不就是世官的嫡出,各个身份尊荣,只是洛久清清楚洛久鸢的心思,此等凡夫俗子恐怕她还看不上眼呢。

    其实洛久清早在去年秋分那日也及笄了,不过她的及笄根本无人记得,与新年几日洛久鸢的奢华完全不同。洛久清也不甚在意,左右她也并不愿嫁人,如今还是看一步走一步为上策。

    这几日乐的清闲,洛久清便闭门在家,偶尔让牙儿烹茶,让软羽教自己绣个花包什么的,也过的自在,倒是觉得许久没有这般身心放松过了,三月的闲适时光就这样悄悄溜走。

    四月,洛府上下按照拟好的单子为洛久纤置办嫁妆,独独洛久清推病在家没亲自去帮忙,她知道自己去了只会让大娘觉得晦气,所以只让软羽过去帮大小姐绣嫁衣,自己每日吃人参淡脾丸有一搭没一搭的养着,总之知道这病是好不了的。

    今日也一如往常,坐在碧纱窗下的洛久清执着绣花绷,练着昨日软羽教给她的钉绫,这是用比较薄的纱、绫、缎等面料,先设置好纹样,并将每部分纹样用纸裁剪出,然后用浆糊将纸托在薄料上,薄料四周须预留余份,并反扣粘贴到纸背面,将制作好的各个部分组合粘贴到底料上,再用细密的针线钉牢,添上颜色便好。

    洛久清本不怎么精通女红,再加上长病未愈,只作了一半就再也无力作下去了。抬眸看向窗外,牙儿这丫头越来越奇怪了,最近好端端的就往出跑,一天急吼吼的看着就让人好笑。罢了罢了,洛久清浅笑着放下绣花绷,心里想着:左不过是小丫头片子玩心大罢了,她素日就童真快活,自己何苦让她陪着自己忧愁呢。

    这样想着,正欲睡一会子,却被一阵嘈杂吵起。最近洛府人多,聘了不少丫鬟,并且门客都来齐了,帮着收拾嫁妆和填词作曲,为大小姐出阁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听闻傅润茗也是门客之一,不过平日里他也就替洛府其他门客改改诗,若是让他独作一篇须千两黄金。不过因为他才情之盛,洛老爷也并不抱怨,只借着门客中有他一人而在一众显贵面前大出风头。

    “小姐!”牙儿奔奔跳跳的拿着蝴蝶纸鸢进来,欢快道:“你看你看,我那天放的纸鸢找着啦!”

    洛久清捧了杯清茶,她打开糖罐放了一点糖沫子,微笑的说:“纸鸢没有放到天上去,当心你的心愿不灵。”

    牙儿吐吐舌头,把纸鸢小心的放在柜子底部,头也不回道:“牙儿许的愿可简单了呢,倒是小姐你,哈哈。”

    洛久清放下茶,淡笑着瞥了牙儿一眼:“小丫头,笑什么呢。我才不曾许过什么心愿。”

    牙儿做了个鬼脸,重又出去了,洛久清也不曾拦着,只看着牙儿欢快的跑了出去,一头青丝如云如雾。

    啜了口茶,看着冰裂瓶中用来插瓶的桃枝,洛久清宁静的仿佛一卷画。

    “久清姑娘。”窗前一个白衣男子浅笑,长作一揖,礼数周到。

    洛久清抬眸,看到的是傅润茗温文尔雅的脸庞。洛久清不禁微皱眉:“公子白日进入洛府内室,恐被人看到不妥。”

    傅润茗温柔的笑了,声音十分好听:“老爷垂爱,准许小生进入内室。”

    沏了一杯淡茶,身边无人的洛久清只好自己端了出来:“既是老爷的客人,久清自然不敢怠慢。”

    “多谢三小姐。”傅润茗连忙接过,他微凉的指间掠过洛久清的手,洛久清的手更是冰凉,这一瞬间洛久清眼眸中有淡淡的寒意。

    洛久清指着千叶桃花下的一处石凳客气道:“公子坐。”

    “多谢。”傅润茗拱手谢道:“三小姐也请。”

    两人坐下,斑驳的光影透过漫天桃花点点喷洒,不时一两朵花瓣合着香气缓缓飘下,落在人发梢眉间,肩上胸前。顿时,两人都沾染上了淡淡的花香。

    “久清姑娘……”傅润茗开口,语气微润:“你我知己一场,我今日来是为予你忠告的。”

    洛久清微微一笑声音恍若春风柔动:“傅公子有何高见?不妨赐教。”

    傅润茗手执白折扇,流水一般的行书字体在上题着“无关风月”四个大字,他轻轻摇扇,纯洁仿佛孩童的眼眸却凝着一丝阴沉:“夏家二公子,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洛久清闻言一怔:“和久清有何关系?”

    “只是提醒姑娘罢了。”傅润茗浅笑:“人生难得一知己,让小生不得不珍惜。只望姑娘和夏公子不要走的太近才是。”

    洛久清不语。

    屋外的牙儿拿着一根浅粉的陶瓷簪,顶端是一只紫色蝴蝶,很有几分民俗韵味,她脚下生风一般,急着要给洛久清看看。

    远远的,只见小姐和一名男子坐于碧桃下,牙儿脸上顿时透出一丝粉红,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还是不要打扰那二人了,牙儿便转身走开。

    “你是洛久清的侍女?”娇媚的男声呵气若兰的响在牙儿耳畔,牙儿被惊的抖了一抖。

    “夏……公子……”牙儿慌忙行礼:“奴婢是服侍三小姐的。”

    “好,我去见见你家小姐。她在阁里吗?”

    牙儿茫然的点头,夏麟随即向流清阁走去。

    “别别别!”牙儿突然想起白衣男子正在阁内,要拦住夏麟,可惜已然晚了,身形纤若的夏麟非常快的踏入了阁内。牙儿只好捂住自己的眼睛,片刻后,她眼泪汪汪的看了一眼流清阁,心中为洛久清祈福着,脚步一刻未停的走远了。

    妩媚的眼眸在看到碧桃下两人后凌厉起来,夏麟大步走向前去,语调耐人寻味:“傅公子早啊。”

    傅润茗见到夏麟,从容不迫的起身行礼,声速平稳:“夏公子早。”

    洛久清亦是淡定优雅,微微福身:“见过夏公子。”

    夏麟一见那两人一般不二的从容表情,心下更是气愤,他娇媚无比的薄唇蛊惑的勾起,冷冷的向傅润茗道:“公子来见三小姐?好巧,小爷也是。”

    傅润茗侧目,温柔的看了看洛久清,缓缓道:“夏公子和在下实在有缘。”

    夏麟不答,他凤目危险的眯起,上下打量着傅润茗。

    傅润茗唇畔带着一股子柔柔的笑意也看向夏麟,愈发显得真诚。

    一个红衣艳丽仿若冬日娇梅,一个白衣淡雅如同春日温玉。两个无双俊颜相视而看,恍惚令天地失色。

    终于还是夏麟打破这份诡异的气氛,他依旧是语气不善:“不敢当‘有缘’二字。敢问傅公子为何来找洛久清?”说着还不住的打量着傅润茗。

    傅润茗倒是神情自然,仿佛不曾发生过刚刚那一幕:“小生是来拜会知己。”

    “知己?”夏麟冷笑着重复一遍:“小爷看不出你们二人如何相知。”

    “知己不在表面,而在于心。”傅润茗明亮的眸子闪耀着淡金的色泽:“请夏公子不要多想,小生告辞了。”说罢他转过身向洛久清作揖:“小姐不必相送。”

    “公子慢走。”洛久清行礼,目送傅润茗远去。

    “三小姐对于傅公子很是上心呢?”夏麟在洛久清的面前站定,语气有几分气急败坏。

    洛久清迷茫,不解夏麟为何如此神色:“夏公子?”

    “小爷好得很!”夏麟冷笑道:“看着你们二人郎情妾意,小爷好得很呢!”

    洛久清皱眉不悦的对上夏麟的双眸:“公子勿胡言乱语,否则恕久清送客了。”

    “哼。”夏麟满不在乎的转过眼眸:“你送得了小爷吗?也不知当初谁病的不行,还是小爷帮忙找的洛久纤。”

    洛久清听此微微吃了一惊,她赶忙垂下眼眸,轻声道:“久清多谢公子了。”

    “谢?”夏麟好笑的看着洛久清:“那准备怎么谢小爷?”

    洛久清盯着夏麟红衣翻飞的一角,喃喃道:“久清的东西怕公子都看不上眼,这份恩待日后定还就是。”

    “谁说看不上眼?”夏麟说着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冷梅香气媚惑人心:“不如你嫁给我如何?戏文的桥段不都是如此?”

    洛久清大大吃了一惊,她鲜少露出难以承受的表情,这次却微微露了出来:“公子?这……这话也可乱说?戏文便是戏文,此事非同儿戏。”

    “难道你是想嫁给傅润茗那个身份低下,空有墨水的酸腐之人?”夏麟似笑非笑的问洛久清,瞬息间勾人魂魄。

    洛久清觉得这话实在好笑,傅润茗好歹一介自食其力的书生,而他夏麟只靠父母遗资罢了,又是以末致富,何谈身份。

    “久清从不觉得身份有高低贵贱之分。”洛久清平静道:“久清自己也不过一介琴妓所出的庶女。更何况傅公子的身份同久清毫无干系,而若论身份,公子身份也未必会高出他多少。所以公子,请自重。”

    夏麟听罢竟笑的艳丽无比,毫不在意久清对自己一番说辞,只笑道:“真真奇女子,不错不错,你果真胜过一般中原女子千万。”

    “中原女子?”洛久清抬眸,疑问的看着夏麟:“夏公子不是京城城郊人吗?”

    夏麟勾勾唇角:“小爷有的是钱,爱是哪里人就是哪里人。你若应了嫁我,我便告诉你其中缘故。”

    洛久清心中不住摇头,叹此人甚为不靠谱,面上倒是平常:“久清不愿强人所难的,公子不必说了。”

    “你!”夏麟气结,漂亮的眸子狠狠的盯着洛久清,片刻后,夏麟又不由得笑了:“好好好,若我麟看上的女子这么好拿下手,那麟便不是麟了。洛久清,总有一天,小爷会让你风光大嫁于我,你可信?”

    洛久清唇角微微勾了一勾,声调温柔:“日后之事久清如何说的清楚,只是知道今日,不会。”说罢后洛久清行了一礼:“久清实在乏了,夏公子再会。”翩翩然转身离去。

    夏麟气结,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上阴云密布,他阴沉着美眸看着洛久清走入房中后,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南方,片刻后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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