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里红妆卿可嫁
“姑娘，你确定？”那是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听来却意外地好听，并不让人讨厌。
声音的主人，亦是，好看且不让人生厌。
男人有着极其精致可说完美的眉眼，生得明媚，笑容却莫名的邪魅，阿妄抬头看他的时候，最先注意到那双深邃如同浓墨的眸子，再便是唇畔一柄精巧的小扇。
黑缎的扇面，金丝银线勾勒的暗花，扇骨却并不分明，隐隐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与其说是美丽的装饰品，阿妄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柄致命的利器。
毕竟，夜国被终年不化的雪山环抱，即便是盛夏，也不见得会有用上折扇的时候。
这个过分美丽且散发着过分危险气息的男人，似乎吓住了阿妄，她微愣之后竟脱口问道：“你是谁？”
男人便笑了，黑色的小扇掩去薄唇，让那双微微下弯的眼越发迷人，他说：“姑娘拦了本宫的车马，却不知道本宫是谁，有趣，有趣得很。”
“你就是太子祎？”阿妄扶着马车壁，尽量让自己稳住身形之后，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男人，不得不说，他这般容貌，说是妖孽也不为过，可和她心目中的太子模样却相去甚远。
传言，太子祎虽德才兼备，却算是澧帝赐字封王的三个儿子中最为平庸的，文采谋略不及次子禄王，行军战术远输三子祁王，但生为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太子之位是坐得稳稳当当。
是以，阿妄以为，太子祎应相貌平平，不想竟然比阿邪更要好看几分。
“姑娘并不认识本宫，”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却又冒死来见，莫非……”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莫非什么？”阿妄一向自诩定力极强，此时却面颊生热，目光也有些躲闪，下意识地抬手欲压低帽檐，抓了个空方才察觉斗篷不翼而飞，还没来得及诧异，下巴便被小扇托了起来，眉目对上那双寂若寒潭深不见底的眸子。
“莫非，”他在她耳边说，“姑娘也是想麻雀变凤凰，委身本宫为妾？”
冰凉的触感更肯定了阿妄的想法，这柄小扇定是藏了暗器……不对，现在的情形，是她被人戏谑？
她冒死拦下太子，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下脱身不成，只好用阿邪所谓的“上上策”。
权逯邪说：“接近太子，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美人计。”
思及此，阿妄顿时瞪圆了美目，挥开下巴处的折扇，凑近满眼惊疑的男人，捏住他的下巴，如他那般用上轻佻的语气，在他耳边细语道：“殿下所言对，也不对。”
“哦？”男人挑眉，“愿闻其详。”
“我若出嫁，定要十里红妆，明媒正娶，只可正宫，誓不为妾。”
他眉梢轻挑，这股子霸气，倒真有些母仪天下的姿态了。
马车突然一个趔趄，阿妄猝不及防，身子往前倾，两人本就挨得极近，这下直接面贴面唇碰唇暧/昧不清了。
他的手就扶在她的腰间，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染上些笑意，直达眼底。
阿妄慌忙的推开他，无奈在颠簸的马车内根本站不住，又跌坐了回去，一时大窘。
“姑娘的来意，便是投怀送抱？”男人笑容与言语一般不羁，偏偏让阿妄无力反驳，这马也不知何时能停下，与其磕磕绊绊的，倒不如让他抱着以逸待劳。
“殿下若要这么想，那就是吧，反正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本姑娘就是打算嫁给你，你娶是不娶？”揪着陌生男人胸前的衣料，说出这番大言不惭的话，阿妄自己都有些懵。
她这是，在对太子殿下逼婚？
如若是为了蟠龙璧，这样做未免也牺牲太大。
男人微愣，随即大笑，也忘了用小扇优雅地捂唇，眉开眼笑的模样却明媚如初升的太阳，整个人都被光芒笼罩一般。
“你笑什么？”阿妄有些恼。
“本宫若不娶又当如何？”彼时她还在他怀中，偶尔马车剧烈的倾斜她的头顶会磕到他的下巴，这是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觉得新鲜也奇特。
阿妄呶呶嘴，“不娶就不娶呗，还能怎么样？你是太子，我是小老百姓，我还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和殿下同归于尽啊？”
“同归于尽？”他扬手挥开车前的帘子，笑道，“你还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阿妄不明所以，迷茫地抬起头望过去，顿时大惊失色，受惊的马正冲着城墙疾驰而去，天已经黑透，许是马儿走近城墙方才意识到危险，此刻正焦躁地嘶鸣着，那声嘶力竭的叫唤让人更加不安。
阿妄下意识地要逃，却被身后人搂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殿下再不离开，怕真要英年早逝了，小女子死不足惜，但是殿下万金之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宫既然要给姑娘一个同归于尽的机会，自然说话算话。”
阿妄气极，这人能在颠簸的马车上泰然自若，挥手便能以掌风挥开车帘，该也是个绝顶厉害的高手，那么，他要离开这辆即将灰飞烟灭的马车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她料定他只是想要吓吓她，堂堂一国储君，定不会拿性命作玩笑，可偏偏无论如何自我安慰，还是忍不住周身发颤。
“既然殿下愿意与我赴死，何不与我同生？”
“既然姑娘想要嫁给本宫，只要两人携手是生是死又有何关系？”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假意。
“你……”阿妄语塞，她此次行动可谓精心设计，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太子殿下是这样一个轻生又无赖的主儿。
“求我。”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
“什么？”阿妄没料到这厮在生死关头还能这么冷静地提出这么幼稚的无理要求。
“你求本王，本王便救你。”他说，眼里的狡黠竟和阿妄平素捉弄人时如出一辙。
城墙近在咫尺，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让阿妄头皮发紧，整颗心都缩了起来，所以她并没意识到依然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的男人，自称本王，而非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