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且待我君临天下

    “小姐，南雅姑娘。”良辰浅浅施礼，还算有些大宅里懂规矩的丫鬟样子。

    权逯邪微微颔首，在人前他是个哑女，口不能言。

    “何事？”阿妄漫不经心的问道，见良辰有些戒备的看着一旁笑容极尽甜美的南雅姑娘，又道，“有话便说。”

    “方才我听人说，太傅府夜里走水，大半个院子烧没了，大夫人被浓烟熏坏了眼睛，也不知往后会不会瞎了。”良辰说，带着些解恨和奋然，又带着些疑虑和恐惧。

    是的，她在怀疑阿妄，为着这怀疑，她也在怕着她。

    阿妄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让良辰下去歇着，这当然不是巧合，火却不是她放的，但终归因她而起，不管纵火之人是阿邪，还是……

    良辰走后，阿妄便露出那种孩子般的开心笑容，对权逯邪说：“还是阿邪最懂我，穆家本该付之一炬，真是大快人心。”

    权逯邪宠溺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姑娘，黑眸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捕捉，但阿妄注意到了，她心下已经知晓，这把火也不是他放的，他没有否认，她也没有点破。

    那种微妙的暗流只在彼此眼波间流转，权逯邪先移开眼去，笑道：“歌儿，你要记住，只要你开口，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好。”阿妄满口应下，但她的性子，做不到的事，便不会去做，又何须向他人开口？

    然而总有什么，在今夜，或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变了。

    ***

    子夜，夜宫。

    养着几支冰莲花的池子隐隐氤氲出丝缕淡烟，那些鼓鼓囊囊的花骨朵儿点缀在墨色的莲叶间，白得清透且冷漠，这花儿朝醒暮落，该是嗜睡的，一如池水间湖心亭檐上熟睡的姑娘。

    阿妄本是直奔东宫而去，想着见过太子之后便出宫找间客栈歇下，不料太子被澧帝留在御书房议事，她等得实在困极，便去顺着花香寻过来，原以为吹吹风可以提提神，谁知迷了路……

    宫中景致极美，阿妄转着看着，索性也不急着出宫，看得累了，就觅了处好景打盹儿。

    “殿下这么晚找我出来，到底所谓何事？”女子清冷的声音正应了这凉透的初夏夜。

    阿妄懒懒地掀起眼皮，素手支着下巴，不悦地看着莲池边扰她清梦的那对男女。

    呵，瞧瞧她看到了谁，皇三子夜无忧，素来以严谨沉稳着称的禄王殿下，竟然也学着夜会红颜？真有意思。

    而那有着天籁之音的女子，也亏得阿妄过目不忘，才能记起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兰妃。

    传言这位兰妃娘娘乃是禄王母族的养女，闺名景兰，与禄王青梅竹马，及笄后被家族以服侍其养姑母景贵妃为由送入宫中，不久便封了妃位。

    阿妄会知道这些，皆因几月前盗景贵妃那串血玲珑玉珠，权逯邪怕她鲁莽行事，恨不能将景氏一族的家谱都让她背下来……

    “兰儿，你我定要如此生疏么？”夜无忧伸手欲拉住面前佳人，却被她躲开，阿妄隔着那么远，恍惚还能感受到他二人间的落寞。

    “殿下说笑了，你是陛下的皇子，我是陛下的妃，你我之间本该如此，何来生疏一说？”景兰背对着夜无忧，目光染尽哀伤。

    夜无忧固执地揽住她，闭着眼痛苦地说：“兰儿，你知道这非我所愿……”

    “所以我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我还愿意再见你，”景兰回头痴痴地望着他的侧颜，抬手却是轻轻推开他，“无忧哥哥，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只是恨，恨你不能生在寻常人家，恨你背后庞大的家族，恨你野心勃勃的母亲……”

    说到最后，女人嘤嘤地哭了，夜无忧抱着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一个孩子。

    “兰儿，你可以恨天下人，只要你还爱我，他日我定为你覆了这天下。”

    他吻了她带着泪痕的眉眼，用最美的誓言去哄她，一如，哄着当年那个豆蔻年华的无知少女。

    “我真想信了你，无忧哥哥。”她说，声音伴随着无尽的荒凉。

    夜无忧深深地吸了口气，恍若并未听到她的失落，轻抚她如瀑的青丝，“兰儿，待我君临天下，你便是夜国最尊贵的女人。”

    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决定，不需要得到她的应允，就像送她入宫，让陛下封她为妃的，便是这个许她江山为聘的男人。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她无心权贵，只是心软，她爱他，爱得早已迷失了自己。